免費小說網 > 我兒明明是紈绔,咋成帝國之虎了 > 第二百二十五章 離開廣陽前的那些事(二合一大章)
  把自己對那人的回憶種植成心魔,那人便成了自己的心魔。

  于是,那人在自己的心中重生了。

  這聽起來簡直匪夷所思。

  但對于大巫而言,這似乎又是這么順理成章。

  他們就應該如此強大才對。

  就在李啟驚訝的時候,云方卻站定在原地,指了指里面被五岳鎮山所封住的心魔。

  然后,他對李啟說道:“你去見見他吧,或許能讓你對‘魔’的概念有些了解,對你以后的道途,應該也有幫助。”

  “多謝前輩。”李啟真心實意的躬身行禮。

  對方對自己的照顧可謂是關懷備至了。

  老師都沒他這么上心。

  當然,老師不上心估計是性格原因,他壓根不在乎這些。

  老實講……李啟覺得老師還是挺喜歡自己的,也很大方,就是性格有些微惡劣。

  而云方前輩就細心的多了,循循善誘。

  只是不知道對方為何要對自己這么上心,還是說,他只是單純的老好人,對誰都這樣?

  不知道。

  但留在這里想肯定也想不明白,對方都幫自己解決了天魔魔念的事情,那么接下來應該也有安排。

  當然,別拿自己的腦子去揣測大巫,做好自己這邊的事情就行了。

  自從晉升到八品之后,李啟對品級之間的差別已經有了更深的理解。

  可以說,八品的李啟,打九品的李啟。

  一個打一百個都不費力。

  光是完備的身中神,實力就超越以往幾十倍。

  之前他只有元神,還不能拿出來對敵。

  可現在,五岳山神,四瀆水神,日月天神,整整十一個不同的身中神,隨時可以呼喚出來,得益于李啟的人身小天地框架已經搭好,萬氣齊備,他現在哪怕是在八品之中也算是中等強度的了。

  和以前壓根不是一個水平的。

  花費了半年,用盡無數智慧和腦力,以五品支持的資源,舉行一次大祭,給他帶來的提升就是有這么大。

  感受著自己的力量,李啟猜測,這或許會是某種鍛煉,讓自己熟悉現在力量的鍛煉。

  所以,他提氣,做好準備,走入其中。

  只是,里面卻沒有戰斗之類的東西。

  有的……只是一個殘缺的,幾乎是人形的東西。

  是的,只能說是人形,不能說是人。

  四肢全都沒了,甚至就連頭都缺了半個,左邊半邊臉帶頭顱都不翼而飛。

  腹部還有個大洞,在里面還能看見蠕動的內臟,但只有半個肺,胃還是漏的。

  李啟真的很難承認這個東西是人。

  但對方……還活著。

  而且,還散發著自己很熟悉的氣息。

  魔氣。

  這就是,心魔?那個活著的心魔?

  李啟小心翼翼走入其中,他也回過神來,對方應該不是來戰斗的。

  所以,他走過去,先是拱手行禮,對那‘心魔’說道:“在下李啟……見過,師兄。”

  這個話語,喚醒了那沉睡中的心魔。

  他睜開僅剩一只的眼睛,斜著瞥了一眼李啟。

  “你是?”他用半張嘴開口問道。

  很意外,居然吐字相當清晰。

  不過李啟知道,對方的身軀只不過是表象,所以并不影響他的實際情況。

  此人的本質是心魔。

  他已經死了,而且是救不回來那種,所以云方在自己心中種下魔念,讓他成為自己的心魔,如此一來,他就在云方的心中重生了。

  不過如此一來,他便只能作為心魔存在,永遠待在這里,并且永遠沒有進步的可能。

  非要說的話,他和一段回憶沒什么區別。

  沒有肉身,沒有神魂,什么都沒有,就只是一段云方的回憶。

  只是這段回憶能自己思考而已。

  聽見對方的問話,李啟馬上彬彬有禮的回答道:“在下李啟……是師兄的同門。”

  “啊,巫神山的年輕一輩,是吧?怎么,你來這里是做什么?看我笑話的嗎?”他飄了起來:“怎么,是來從我身上吸取教訓的?把我當做前車之鑒?”

  說到這里,他的語氣狂暴起來,開始帶上了怒意:

  “這里是那個老頭的心中,所以你肯定是被他喊來的,還叫我師兄……你是他的徒弟?你是他的新徒弟?!”

  他不再管李啟,而是對天咆哮道:“你有新徒弟了!老賊!老東西!現在你可以放我去死了吧!”

  “現在有人來接替我了,你去這折磨他啊!為什么還不放了我啊!放了我,讓我去死啊!老賊,不要裝死!我知道你聽得見!”

  李啟見狀,忙不迭的上去說道:“師兄,師兄,我不是云方前輩的徒弟,你誤會了。”

  但那人卻對李啟怒目相向:“滾!想從我這里觀摩魔念,磨煉道心,我告訴你,不可能!滾,給我滾出去!”

  這心魔開始瘋狂的施展術法,種種精妙法門在他手中展現。

  但是就只是精妙而已。

  這些法門,在這人身小天地中展現出種種異象。

  噓水興云,奮手起霧,聚壤成山,刺地成淵。

  又口吐五色之氣,方廣百里,氣上連天,氣中無數猛獸騰躍而出。

  接著又云開霧散,大小江海,丘陵坑坎,荊棘沙礫,鐵圍,山丘,土石,盡皆催伏。

  再有大風起,發屋折木,聲響如雷,籬落樹木并敗折。

  只是,半點作用都沒有。

  這些看似聲勢極大的術法,實際上卻沒有任何效果。

  原因也很簡單。

  這人,只是心魔而已,既無法力,也無肉身,人身小天地都不存在,又怎么可能產生效果呢?就連這些幻象,也是從‘回憶’中來的。

  都是此人的回憶,借助心魔的特性而顯化出來的幻象。

  李啟剛剛開始還被嚇到了一瞬間,但很快他就通過自己對魔念的了解,察覺到了情況。

  這人,實際上沒有任何反抗能力,不能戰斗,不能離開。

  除了依然能思考之外……他在這里就是永恒的囚徒。

  “師兄,你,呃……”李啟張口,想說什么,但無數幻象涌來,聽著對方聲嘶力竭的咆哮,他又感覺沒什么好說的。

  自己理解不了對方。

  對方也理解不了自己。

  所以他就干脆站在原地,任由無數幻象轟向自己。

  幻象淹沒了李啟,但對他來說沒有半點用處。

  他是親眼目睹過三品戰斗的人,甚至可以說,從開始修行之日,他就不斷的在被遠遠超越自己的強者在面前各種晃蕩。

  不入品的時候面對六品,九品的時候被五品呵斥,甚至還坑殺了一個七品,八品的時候就直視三品戰場了。

  老實講,一輪接著一輪,李啟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提升到了某種境界。

  反正這些心魔幻象是對他一丁點作用都沒有。

  和大巫身邊的威勢相比,簡直差得太遠了。

  等到這輪幻象結束之后,李啟才走上前去,很有禮貌的對對方說道:“師兄……能否聽我一言?”

  至于那心魔——

  他看著李啟毫發無損的從自己的術法中走了出來,面露苦澀,同時,眼中的絕望和憎恨,也一點點的變成了回憶。

  像,太像了。

  這個年輕人,和自己八九品的時候,一模一樣……

  意氣風發,天賦絕佳,不管是智慧還是悟性都遠超同齡人一大截,好像未來注定要登上高位,注定能夠俯瞰人間。

  光是眉宇間的那股自信,就讓人火大!

  只是,越是這樣,他的心中就越是怒火憤然。

  就是這種人,就是這種人!

  看著走過來的李啟,這心魔直接爆開了。

  連那殘缺的人形都沒有繼續維持,直接爆開,化作了心魔風暴,將李啟籠罩。

  緊接著,一切消失無蹤。

  李啟站在原地,一頭霧水。

  這心魔……

  自殺了?

  但很快,李啟就看見,在這四周,一點一點的魔念再度浮現。

  然后,再度聚合成為心魔。

  真知道韻完整的目睹了這個過程。

  突兀的,李啟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力量。

  不死的力量。

  “這是……什么東西?魔念?這就是魔?”李啟抬起頭,仔細觀察著對方重生的場景。

  他記得,這個東西在禪智和尚的浮屠中也曾經出現過。

  那就是這些魔頭,實際上是不死的。

  禪智和尚不死,那些魔頭也不會死,他們本就是一體的,所以禪智不可能消滅魔頭,只能盡可能降服。

  在大巫的人身小天地之中,竟然出現了一模一樣的力量。

  只是,李啟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李啟。

  他馬上意識到了,這就是云方前輩想讓自己看見的東西,這就是他帶自己來的真正目的!

  現在的他,已經八品了。

  卻見李啟突然伸手,四周突然生出九團神氣。

  五方五行山氣,四方四時水氣。

  然后,這些精氣凝練,化作神形。

  這是李啟的身中神。

  山神魁梧,高大威猛,廣額闊面,虎體熊腰,身周纏繞藤蔓,渾身上下皆為金石所鑄,就像是一個大型石頭人,但卻散發著赫赫威勢,山氣氤氳在他們體內,讓周圍的重力甚至都提升了一點點。

  水神陰森,身姿纖細,上身是人,下身卻是漩渦,他們立于一大池不斷渦卷著的精純水氣之中,沒有雙足。

  這些是最原始的神祇。

  不是山精水怪所成的山神,而是正常的天地誕生出來的原始神靈,也是太古時期的‘真神’。

  真神,并不是現在的神道修者修成的神靈。

  二者有著相當大的差別。

  而現在,九尊身中神現身,各自立定方位,站定九方。

  然后,心魔的重生,被打斷了。

  不對……不是被打斷了,而是被放慢了。

  水神以凍水成冰之法減速,山神又在各個關節點壓迫心魔。

  李啟通過山水神祇組成陣勢,二者形成連攜,通過李啟對魔頭的了解,抓住了其中的關節,阻礙了復活的進程,將心魔的復活速度減緩到了一定程度。

  如此一來,整個重生的進程,盡收眼底。

  心魔的‘理’,就這么完整展現在他的面前。

  李啟從芥子袋中掏出筆記本,認認真真的開始做觀察記錄。

  讓他現在就解析出來,那肯定不可能,李啟又不是什么超級天才,一看就會。

  但腦子里背熟,然后再在本子上記下來,之后慢慢回去研究,從中尋找到可用的方法,那還是可以的。

  每一分,每一毫,他都全部記錄了下來。

  整個過程的所有變化,他能夠觀察的,借用真知道韻能夠觀察到的,分毫不漏,全部記下。

  這花費了他約莫半個時辰。

  等到全部記下的時候,他的力量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放開了對心魔的束縛。

  心魔復生。

  怒火更甚。

  心魔仰天破口大罵:“看吧!看吧!這就是你的選擇!這就是你這老賊對我的態度,你殺了我啊!為什么要這么折磨我!”

  接著,他猙獰的看向李啟:“你別得意!你以為今天踩著我當墊腳石很高興,你遲早有一天,也會被困在這里!你也要和我一樣,永世沉淪!”

  李啟看著他,不做言語,轉身離開。

  道心崩潰,神魂盡滅,又淪喪為心魔,基本上已經沒有溝通的可能了。

  去和云方前輩復命吧。

  但是,才剛剛轉身,卻又聽見那心魔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頭,涕淚橫流,聲音凄厲:“師父!師父,徒兒知道錯了!你就放了徒兒吧,求求你了,讓我去死吧!”

  他磕頭砸在石頭上的聲音咔咔咔的,聽的李啟一陣頭痛。

  哭嚎,咒罵,祈求,種種丑態在身上輪換,真的很難想象這曾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巫神山公子。

  李啟搖頭,順勢一路走出這山中,云方正在外面看著那邊。

  甚至李啟出來之后,他都沒什么反應,只是靜靜的看著山中,表情雖然平靜,但看的李啟很壓抑。

  所以,李啟主動說話了。

  他拱手行禮:“多謝前輩成全……小子受益匪淺。”

  云方回過神來,笑了笑:“無妨,你有收獲就好。”

  不過,這時候,李啟卻大起膽子,提了一句:“前輩,小子斗膽說一句……為何,不放了他?”

  “以我看來,那心魔應該是真的前輩的心魔吧?留著這心魔,不僅他永遠困在這里不得解脫,前輩的修為……恐怕也被這心魔限制住了。”

  “退一步,對你們兩個來說都是解脫。”

  李啟說完,低頭不言。

  老實講,他很害怕云方發怒直接丟他出去,畢竟這話說的太深了。

  但云方這么幫助他,他覺得這話怎么也得勸勸對方。

  在仔細觀察了這心魔之后,李啟已經理解到了。

  這心魔,成了云方道途上的一道坎,若不跨過去,恐怕很難繼續前進了。

  不過,這老人聽完李啟的話,只是搖了搖頭,然后語氣柔和的說道:“若是能輕易放下,又怎么會變成心魔呢?”

  李啟訥訥,不再接話。

  變成心魔的,不僅僅是云方的徒弟。

  就連云方自己,也被困在了心魔之中。

  雖然云方介紹的只是一筆帶過,說什么道途斷了,所以將他放在這里重生,但李啟可以想象得到,這背后恐怕有很多很多的故事。

  一位三品,主動培植心魔,自絕道途,只為了讓自己的徒弟能夠在心中繼續痛苦的活著……

  而那個徒弟,心中卻只有尋死一個念頭。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這云方前輩,哪怕是已經到了大巫,修為通天徹地,也有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呀。

  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李啟也不好說什么。

  能提出讓對方放棄的建議,已經算是很不禮貌的僭越了,他根本沒資格勸對方放棄。

  云方一揮手,李啟和他驟然挪移到先前的仙山處。

  接著,他說道:“這邊你已經記錄下了心魔的詳細,之后……若有對勸解道心方面的收獲,可否聯系我?”

  “小子若有收獲,定當傾囊告知。”李啟馬上承諾。

  “嗯,去吧,準備唐國之行,盤纏的話,你師父應該會幫你準備,其他的我也不好多做什么,一路小心,注意黑手,辰極金丹法此事后面蹊蹺甚多,還需查明之后再做定奪。”云方點頭說道。

  “多謝前輩提點,告辭。”李啟低頭行禮。

  等他抬起頭的時候,四周的場景就已經變了。

  就在抬起頭的這一瞬,他已經重返祭壇之上,天上有陰云,似乎馬上就要下雨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扶住欄桿,往下眺望。

  卻見,下方除了少數幾個人,基本上都已經散盡了。

  抬頭往上,天氣涌動,一切安康。

  觀察地面,地氣安穩,明年或許可以豐收。

  整個廣陽,都從死氣沉沉的模樣恢復了正常。

  不過,大部分人實際上都不知道這一切,對他們來說,僅僅只是突然有人來指揮他們做了些事情。

  至于是誰,目的又是什么,他們都不怎么在乎。

  渾渾噩噩,懵懵懂懂,這大概就是廣陽大部分平民的想法,有些人家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至于一些知曉內情的人,也不敢輕易上來找李啟攀談。

  他們害怕。

  這位公子和他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沈水碧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過李啟倒是不擔心她,她做事一向是這樣的。

  天地人各自看了一遍。

  大祭已經結束。

  那……走吧。

  李啟轉身,從祭壇下去。

  祭壇下面,王柏煙正搖動折扇,等待李啟下來。

  “啊,李兄,結束了?”王柏煙看著李啟,笑著問道。

  “是,差不多結束了。”李啟點頭。

  王柏煙收起折扇:“有沒有感覺到失落?沒有掌聲,沒有歡呼,地面的愚夫愚婦到最后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中間那些知道你存在的世家貴族官僚卻都不敢來見你,怕你怕的要命。”

  “救了這么多人,結果到最后只有我一個人在這里等你,除了張瀾那廝是覺得和你說話有損日后吹噓的模樣,刻意不來,其他人想必都是不敢和你說話把?”

  王柏煙說到這里,感嘆了一聲:“高處不勝寒啊,似你們這些天之驕子,在凡間待著,很無趣吧?”

  王柏煙似乎很感慨的模樣。

  是啊,做了那么多,甚至冒著生命危險,但最后都沒人敢來他面前說半句話。

  他是巫神山公子,身份揭露之后,沒人敢主動來找他。

  唯一一個敢來的,還是來自人道的王柏煙。

  倒是李啟發出一聲嗤笑:“嗤。”

  笑過之后,李啟一揮手,卻見祭壇快速縮小,變成巴掌大小,被他揣在了懷里。

  然后,他開始在城市里漫步。

  王柏煙不解,便跟著他一路走。

  兩個人散步,很快就穿過城市,來到了外面的街道。

  廣陽城的小巷內,有很多人正在忙碌。

  大祭弄出來了很多殘余,比如香燭,紙燼之類的東西,都需要集中拉出去填埋。

  處理這些事的,不太可能是大人物,肯定都是些勞苦命的人。

  李啟走到這里,走到了一個正在奮力拉著小車的老人身旁。

  這一看就是那種一生都被苦難糾纏的老人,牙齒都掉了,頭發花白,佝僂瘦小,但卻不得不來做這種重體力活兒。

  之所以拉著小車,是因為他的車軸壞了,只能用手使勁兒提著車,這樣才能正常運輸。

  不過這樣肯定就會更費力。

  “老人家,試試用這個吧。”李啟走上去,對那老人打著招呼,然后突然手中就多出了一截完成了的車軸。

  這是他用木氣水氣臨時催生的,然后以金氣削成。

  以他八品的實力,這種普通的木棒,一秒鐘就能做出來。

  李啟上去幫他裝好車軸。

  那老人驚喜萬分,連連道謝:“謝謝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

  他又給李啟說了很多好話,祝福他好人有好報。

  然后,他就推著車子,喜滋滋的走了。

  “你看,想要一句謝謝還不簡單嗎?”李啟看向王柏煙,笑著回答。

  王柏煙見狀,若有所思,目送李啟離去。

  李啟也不多說什么,吹了一聲口哨。

  只見天邊老馬趕來,親昵的蹭了蹭李啟。

  李啟跨上老馬,也不道別,徑直離開了。

  他行事,難道是為了一聲謝謝?

  錯了,大錯特錯。

  李啟做這些,都是為了貫徹自己的道路。

  這是他做事的源動力。

  不是為了回報,不是為了一句謝謝,也不是為了讓這些人記住自己,對自己感恩戴德。

  他行事,是為了踐行自己的道理。

  這是他的道途。

  利益和名聲,這些東西不應該是修道者做事的驅動力,除非追求利益就是他的道。

  說了很多遍。

  道在外,是天地運行的規律。

  道在內,是修者自身的準則。

  冒著生命危險救下廣陽,不是因為希望廣陽人回報自己什么,也不是想要他們記住自己的名聲。

  動機其實很單純,那就是要踐行自己的道,所以就去做了。

  沒有回報也可以,不需要被人記住也可以,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啟的道被他踐行下去了,被他在實際行動中得到了貫徹。

  古有賢人,名子順。(注:1)

  當初魏王聽說子順很賢能,便派使者攜帶黃金綢緞,聘請他為相。

  子順說:“如果王能夠在自己的領地內貫徹我的道,以吾道治世,即使讓我吃白菜,喝涼水,我也愿意。如果只是給我官職,卻不用我的道,那就算供以高官厚祿,又有什么用呢?王真的缺我一個嗎?”

  如果可以踐行我的道,就算什么都沒有我也甘愿。

  如果不能,那就算高官厚祿我也不要。

  李啟騎乘老馬,行在空中,觀看廣陽天地之氣,只覺得喬松茂盛,嫩竹交珈。

  山中碧秀之草不再垂死,紅開之花,喜氣洋洋。

  石上老藤掛樹懸,生出縷縷新芽。

  遠處戶戶人家,炊煙裊裊,路過近前,有幼兒牙牙學語。

  再看天地之中,土地水潤,生氣盎然。

  李啟心中大慰。

  跑了一會,卻又見前方有一人攔路,似乎在等他。

  李啟降落,上前,卻看見了白犀軍將主列克敵。

  這讓李啟大為驚異。

  列克敵居然孤身前來找他了,有什么事嗎?

  列克敵走向前來,大聲喊道:“我知公子即將遠行,或許再不回來,公子救我性命,又救廣陽千萬人,列克敵無以為報,但以劍舞送公子之行!”

  語罷,見他脫甲,纏結衣物,馳驟,揮劍入云,高十數丈,飛花滾雪,劍舞龍翔,若電光下射,執鞘承之,劍氣透石而出,百獸驚栗。

  劍舞絢爛,奮袂如風,走電飛沙,煙塵皆起!

  李啟見狀,大笑,翻身上馬,飛馳離開列克敵的身邊,長呼一聲道:“平壤坦坦,不以時移,不為境遷,吾道之中行,一以貫之!”

  語罷,二人飛錯,各行其道。

  人各有道,或有交錯,但終歸只是交錯而過罷了。

  真正能陪伴人一直走下去的,只有同道中人。

  或稱道友,或稱同志。

  但唯有道同,才能同行,道不同,哪怕是親兄弟最終也只會翻臉罷了。

  所謂道統,便是聚集了一群同志的地方吧。

  李啟心中越來越對這些事情有了清晰的概念。

  他只是,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

  沈水碧……和自己,是同道嗎?

  李啟想著這些,在天空游蕩著,觀察自己救回來的廣陽州。

  之后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

  王柏煙借助李啟的威勢,將廣陽糧盟里不屬于他的勢力都吞并了,甚至還把下九門都納入了手中。

  他在廣陽的威勢,恐怕比太守還要來得大些。

  至于原本的廣陽太守,已經查明,他已經死了,原來,當初他根本就沒有逃出禪智和尚的魔掌,死的很慘。

  廣陽國主受到了巫神山的懲戒,原因是兩位公子險些遇險都沒出手。

  這位國主才是真冤枉,聽說他只是閉關一二,對五品來說閉關幾年太正常了,畢竟時間對他們來說不重要,但恰好碰到了這個節骨眼,也只能認栽了。

  鼠壤墳對李啟千恩萬謝,他們的化神之路,在李啟的大祭下,一下子就走了三分之二,算得上是大進步了,剩下的慢慢水磨工夫就好。

  張瀾果不其然跑路了,估計會和其他正劍宮的人吹噓很久。

  樂牙和博岳回山了,樂牙受傷不輕,需要好生療養,博岳需要一個地方清修,他馬上也要八品了,需要一些積累。

  至于沈水碧……

  兔子呼叫了陽凝,想要詢問陽凝為什么沒給她發消息。

  李啟也準備好了回巫神山的事宜,之后會有人來接他,理論上來說,陽凝應該也在巫神山,到時候可以問問陽凝,關于辰極金丹法的很多事情。

  ————————

  時間一晃,已經是四日過后了。

  李啟和沈水碧正在一片山中等待。

  石極嵯峨,樹極蒙密,路極崎嶇。

  這是一片峽谷,兩山夾中,圍青漾翠,有水流怒從空墜,飛噴沖激,形成壯闊的瀑布。

  這是百林國金柏州的一處山谷,李啟等人離開廣陽之后,就直奔此處了。

  因為約定好了,在這個地方等待巫神山的人來接他們,然后直達巫神山。

  此刻正是中午,旭日正在崖端,與頹波突浪,掩暈流輝,俯仰應接,十分美麗。

  老馬在峽谷底下吃草啃果,還在追逐下面的野生母馬。

  真是羨慕馬,都不用負責的。

  而兔子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坐在山間石上,愁眉不展。

  倒是李啟在一旁觀景賞山,自得其樂。

  不過,他還是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兔子。

  看了幾次,他干脆起身,坐到了沈水碧旁邊。

  坐到旁邊,李啟的手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攬住了沈水碧的肩膀,笑著說道:“怎么還在愁眉苦臉?不是說了此事和你無關嗎,沒必要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都要去唐國了,還怕什么?”

  沈水碧抬起頭,憂愁的說道:“我是怕背后還有東西,大巫的說法恐怕也沒說全……羅浮山的覆滅,還有我們最近遇到的東西,我懷疑是有人在圖謀更多,不止是唐國,還有其他人,試圖攪渾這趟水。”

  引起唐國和巫神山的沖突,攪渾水,他們才好下手。

  至于目的,估計沒別的可能,依然是日月真鉛鼎。

  一品契機……

  這誘惑太大了。

  李啟把沈水碧摟住,拍了拍:“別擔心,既然你我去了唐國,那說明這水就沒有混,老師都說過了,唐國人雖然高傲,但言出必踐,我們去那邊,安全想來是沒有問題的,而且正好還可以追查……”

  李啟話沒說完,卻見天上突然落下一位不知名的巫覡。

  他一臉刻板,但身上的穿著似乎是某種特殊的獸皮,雖然有些原始,不過裁剪倒還是挺新潮的,像是穿的那種貂皮大衣,看起來很熱。

  那巫覡落下,李啟立馬站起來,迎上前。

  按照約定,自己就是跟他回巫神山?

  總算不用自己跋涉三百萬里回去了,真好。

  然而,那巫覡卻面色嚴肅對李啟說道:“公子啟,我們不去巫神山了,現在即刻出發,前往唐國。”

  “為何?”李啟愕然。

  “日精陽凝失蹤了,大卜推算因果,所有因果都指向中原。”那巫覡說道。

  此言一出,二人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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