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半夜，霍清漪醒來了。昏暗的病房內只點著一盞安眠燈，顧禎闐正趴在床邊。
她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頭發。
感受到被觸碰，顧禎闐立刻警醒，看到躺著的人終于睜開眼睛，他滿眼喜悅。
“清漪，你醒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霍清漪勉力笑了笑，手微微舉起，顧禎闐立刻握住她的手。
他滿臉憔悴，下巴冒出很多新胡茬，眼睛紅腫，下眼簾一片青色。
“讓你擔心了。”
聽到她溫柔的聲音，顧禎闐一時控制不住，眼眶泛紅。
霍清漪見此，不舍又心疼。安慰道，“我沒事。不要擔心。”
顧禎闐眼眶里的眼淚再也克制不住，一顆一顆滾落下來。他緊緊握住霍清漪的手，將她的手貼在臉頰上，心中有很多的悔意都化作了這一顆顆淚珠。
冰涼的眼淚沾濕了霍清漪的手背，她還不知道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一切。
醫生很快進來，做了檢查。
“暫時胃部會不舒服，已經開了針對性的藥物。只是......”
顧禎闐立刻打斷醫生的話，“醫生。”
醫生一愣，視線在顧禎闐和霍清漪之間徘徊，轉瞬明白。“其他也沒什么，具體還要等明天主治醫師再下判斷。”
醫生離開了，躺在床上的霍清漪拉了拉顧禎闐的衣袖。
顧禎闐收拾好情緒，轉過身，握住拉扯自己衣袖的小手。握在掌心，“想吃東西嗎？我讓人準備。”
霍清漪搖搖頭。她只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
“禎闐，那天我被人迷暈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顧禎闐眸色暗沉，“人已經抓住。”但是更多的細節他不想告訴她，怕她會胡思亂想。
“抓住了，那幕后之人？”
顧禎闐搖搖頭，王鵬審訊了，那人也交代的清楚。但是，都是些上不得臺面且只處理部分細節的人。至于真正的始作俑者還逍遙法外。
“你就好好休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他柔聲說道。
這么幾句話，霍清漪已經疲乏，重新躺好。突然想到自己昏迷前那股特殊的味道。她一臉驚恐，雙手立刻往下，摸到高高的肚子，她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她的動作落在顧禎闐的眼里，瞬間刺痛了他的眼，眼眶再次返潮。
“清漪，你會怪我嗎？”生意輕柔，小心翼翼。
霍清漪明白他的心結。反握住他的手，“我怎么會怪你？”
“怪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霍清漪根本沒在意他用了你們而不是你。
“傻瓜，哪有人千日防賊，再說敵在暗，我們在明。而且這次你很快就找到我了啊！”口氣故作輕松。
顧禎闐心頭倍感壓力，也越發愧疚。如果自己將她一直帶在身邊，或者自己在快一點找到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現在是深夜，窗外是蟬鳴蛙叫。
顧禎闐深吸一口氣，還是沒有說出來，“你好好休息。我一直在這。”
霍清漪實在困乏，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顧禎闐癡迷地望著她的臉，伸出的手想要觸碰，結果懸在空中半天，最后還是落在了她的耳側。
然后他的目光停頓在那攏起的被子上。他還是沒有勇氣告訴清漪這樣的選擇，他不想做，更不想讓清漪來做。
但是第二天太陽依舊會升起，霍清漪依舊會被告知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
霍清漪被胃痛折磨，睡的一點都不踏實。她一睜開眼就看到窗前站著的男人，背影蒼涼蕭瑟。
她頓住了。過了半晌才輕呼出聲，“禎闐。”她多想下床，從后面抱住眼前的男人，溫暖他的心。
上次禎闐的脆弱還存留在記憶里，霍清漪好害怕他的心理疾病再次發作。她不想他被折磨。
明月的清輝撒在窗欞上，滿室清幽。聽到她的叫喚，顧禎闐轉身走來。
臉上是淡淡的笑容，絲毫沒有剛才的悲愴孤寂。
“怎么了？是不舒服嗎？”
霍清漪咽了咽口水，最后還是轉口說道，“口渴。”
顧禎闐沒有多想，倒了杯溫開水，扶著她坐起，一點點地喂到她的嘴里。
溫水劃過干裂的嘴唇，經過口腔，食道，最后落入了胃部。灼燒的感覺終于緩解了。但她的心更堵了。
難道在自己失蹤的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不可言說的事情。
可是自己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任何疼痛，寶寶也一切安好。
那會是什么讓禎闐如此難過不安，深夜不眠。
顧禎闐放下水杯，剛要起身，放她躺下，就被抓住了衣領。霍清漪緊緊靠在他的胸口。
“禎闐，你為什么不睡？”
顧禎闐一愣，隨即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掩飾過去。
過了半晌他的聲音響起，只是很小很小，猶如蟲蟻啃食樹葉，他慢慢回道，“睡不著。”
霍清漪沒有深問，但是他滿心滿肺都藏了心事的樣子騙不了她。
她松開他的衣服，動了動身體。
顧禎闐立刻起身扶著她躺下。霍清漪躺下后，揭開被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顧禎闐立刻脫了外套，躺了進去。
兩人頭挨著頭，心靠著心。
“我們是夫妻，我不想有什么事情被隱瞞，哪怕是為了我好。”
霍清漪的聲音低柔卻有力量。
原本想著天亮后找一個機會告訴清漪，但是現在......
“你吸入了哥羅芳。”這幾個字已經用光了顧禎闐所有力氣。
這個名字在港劇警匪片里經常出現，但是具體怎樣，她也不清楚，“吸入會怎樣？”
“會，會......”他咬著牙，看著霍清漪懵懂的臉龐，那雙清澈的眼睛。他說不出來，但是這樣吞吞吐吐也沒個意思。
“會傷害胎兒中樞神經。”
霍清漪覺得腦中有一道閃電劈過，然后一片空白。她整個人都呆在那。
顧禎闐預料到她聽到這樣的消息后會難以接受，他也難以接受。這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孩子，怎么舍得讓他遭罪。
“這只是一種概率，是不是？”霍清漪輕聲求證，滿眼祈求。
顧禎闐不想給她希望后再讓她失望。
醫生和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也是如此反應。但是醫生的回答是，“這是一種概率，但是達到99.9%。你們愿意為了那0.1%的機會去搏一把嗎？”
他們愿意嗎？
清漪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