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城。
制造局，某房間。
楊嶸崢坐在桌邊發呆，他曾是走街串巷的戲班班主，雖然武功一般，但見多識廣，精通制作道具，為天王軍打造了不少攻城器械，還有威力巨大的戰車。
憑借著出色的手藝，楊班主也混成了制造局的將領，主要負責軍械方面。
他坐在桌邊，看了眼桌上的報紙，臉色有些難看。
作為戲班班主，他們經常會在戲臺上編排一些忠義的故事，雖然是社會的最底層，但能明辨是非，他們最痛恨的就是勾結外族，陷害忠良的小人。
行走江湖，義字當頭。
勾結蠻夷，毒害守衛邊疆的戰士，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老班主……”
李奎帶著六七個人走了進來，都曾是他們戲班的核心成員。
楊嶸崢先將房門關上，然后拿起報紙道：“這上面的內容都看了嗎？”
“看了……班主，這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
“陶軍師不是一直坐鎮在天王府嗎？怎么會？”
“我打聽過了，之前一直坐鎮在天王府的并非陶軍師本人，而是替身。”
“怎么會這樣？”
“難道天王真的會做出這種事？”
“應該是真的，昨日金煙斗，鳳四娘，還有好幾名將領都走了。”
“……”
聽著眾人議論，楊嶸崢嘆了口氣道：“我今日叫你們前來，是向大家道別的。”
“班主，你也要走？”
“我楊某雖非江湖豪杰，亦非君子，但事關民族大義，無法視而不見……”
“班主，我跟你一起走。”李奎率先說道。
“我也要跟著班主……”
“勾結外敵，不仁不義之徒不配讓我們效力。”
“沒錯，老子可不想將來背上勾結外敵，叛國的罪名。”
“老楊，我們都跟你走。”
眾人陸續表態。
楊班主眼睛一紅，微微有些感動。
這些人要么是跟他走南闖北幾十年，要么是他從小收留在戲班的，像李奎，如同他的養子一般。
“大家都在這里站穩了腳跟，留在天王軍至少衣食無憂，跟著老夫走南闖北，怕是要餓肚子……”
“為勾結蠻夷的奸惡之徒賣命，這飯吃得不踏實，不吃也罷。”
“沒錯，大不了重新上山為匪。”
楊嶸崢猶豫了一下道：“上山為匪不是長久之計，我有個想法。”
“班主請說……”
“我想去明王軍那邊，見見那位周將軍，探查一下情況，若此事真的有詐，我們也好給天王和陶軍師討回公道。若此事屬實，便加入明王軍，你們意下如何？”
“這主意好，我同意……”
眾人紛紛表示贊同。
“班主，要不要通知其他人？”
當初他們上山時有上百人，現在都分散在天王軍各營，主要是在后勤大營。
楊嶸崢想了想，搖頭道：“一旦走漏風聲，我們都走不掉，說不定還要受軍法處置。報紙他們應該都看到了，等我們一走，他們會有自己的選擇……”
幾人都明白輕重，當晚便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跟著楊嶸崢離開了新安城。
一連幾天，天王軍內陸陸續續走了不少人，僅將領就多達十幾二十多。
有些還是成批離開的。
一開始還有很多人不相信，但隨著天王軍內不少將領的離開，不少人開始動搖了。因為這些離開的將領要么是江湖豪杰，要么口碑極好……
總之，都是些重情重義之人。
人都是從下往上看的，隨著上面將領的離開，越來越多的人從不信，到懷疑，到開始相信的轉變著……
雖然總體上來說，離開天王軍的人并不多，但影響十分巨大。
而且報紙上的消息很快便在軍營內傳開了，幾乎無時無刻都有人在議論這件事，逼得陸云飛下達軍令，全城收繳報紙。
不僅僅是新安城，所有天王軍的地界上全部禁售報紙，禁止私藏、傳播，一旦發現，全部按照軍法處置。
為了阻止傳播，陸云飛殺了不少人。
但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禁止的事，傳播得越快。
南方日報早已在整個江南布局，隱藏在百姓之中，陸云飛能禁止報紙流入軍營，但老百姓之間的傳播是禁止不掉的。
在唐門暗衛的推動下，事情發酵得很快，愈演愈烈，不過十幾天時間，便席卷了整個江南。
“天王軍真的勾結蠻夷？”
“應該錯不了，聽說天王軍內很多將領都叛逃了。”
“真是該死，怎么能這么做？”
“季將軍守關數十載，真是令人敬佩。”
“犀門關數萬將士的冤魂難安啊！”
“我呸，狗日的天王軍，虧我以前還為天王軍搖旗吶喊……”
“小聲點，現在到處都在抓人。”
“他娘的，現在就開始對百姓下手了，這要是讓姓陸的得了天下，跟大齊狗皇帝有何區別。”
“就是，大齊狗皇帝壓榨我們，但抵御外敵從不含糊吧。”
“咱們小老百姓，管不著天下大事，不過以后天王軍來了，甭想喝老子家的一口水。”
“哪天明王軍打來了，老子為他們搖旗吶喊。”
“聽說明王那邊人人都能分到田地，而且不用交稅。”
“還有這種好事？”
“……”
陸云飛沒有季家的雄厚家底，要養活軍隊，自然是要向管轄地百姓征收糧草，雖然比大齊征收的要少很多，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明王三年內不納糧，而且還給百姓免費送種子，各種政策要比天王這邊要好得多。
原本天王軍靠著軍紀嚴明，受到百姓愛戴，但這一次報紙影響太大了……
其實很多百姓不懂民族大義，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他們就愛戴誰。
奈何陸云飛出了個昏招，專門成立了監察院，派出大批監察使嚴查報紙傳播，這讓不少百姓受了無妄之災，所以引來了口誅筆伐。
連鎖反應之下，天王軍的口碑深陷泥潭。
季懷安雖然知道輿論的威力，但沒有想到一篇討伐檄文，竟然能從內部瓦解天王軍，此時他已經率領十萬大軍前來討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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