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帝從沒想過自己打從心底里厭惡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居然是被陷害的。
在位多年,再棘手的事情他都遇到過。
可此時,他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神色復雜地盯著他。
司鴻景見襄帝沒說話,就直接行禮道:
“多謝父皇為兒臣調查真相。”
多得一句都沒提。
什么委屈冤屈,什么補償,都不曾提起。
就好像……
他只想要一個真相般。
襄帝嘆了口氣,揮揮手讓他起身,道:
“這么多年,委屈你了,朕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說完,他又眉毛一豎,頗具威嚴地對眾臣道:
“從今以后,再讓朕聽到有人私下討論七皇子命格之事,定斬不饒。”
眾臣連聲應是。
今日震撼的事情太多,他們的腦子都已經僵住了。
但他們卻清楚地聽到了三個字——七皇子。
這應該是他們印象中圣上第一次用‘七皇子’這個名號來稱呼司鴻景。
平日里,想故作慈父時就是喚景兒,嚴肅時就喚他司鴻景,又或者司鴻將軍。
司鴻景雖然從出生就記入玉牒,但大家心中都明白,直到此時,他才是真正被承認的七皇子。
有這么個驍勇善戰軍功累累,而且還被神明庇佑的幌子。
京城的天,只怕是要變了!
大家再看向司鴻景的目光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天色已晚,眾位大臣還是先回府休憩吧!”襄帝道。
大家連忙沖襄帝行大禮,退去。
司鴻景也在其中。
他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跟著眾人一起離開。
而襄帝的目光則全程都落在司鴻景的身上,見他頭都沒抬一下就離開,似乎根本沒想到留下與他交談,面色越發復雜起來。
若是司鴻越,現在定會選擇留下來,借著襄帝心中對他的愧疚趁機談條件,要彌補他。
可正因為有司鴻越,才更襯得司鴻景有多優秀。
襄帝心中思緒才更加復雜。
等眾臣離去,殿內只剩下襄帝和伺候了他幾十年的劉公公,他才嘆了口氣,道:
“唉!劉全你說,朕該拿他如何是好?”
“老奴看著七殿下知分寸,懂禮貌,是個好孩子,定不會讓皇上您擔憂的。”劉全小聲道。
他從幼時就跟在襄帝身邊,自然與別人不同。
這些話,別人不敢胡亂議論,但他卻是敢說出口,并不擔心皇上責怪。
劉全說司鴻景不會讓襄帝擔憂的意思很簡單……
那就是司鴻景不會訴說自己的委屈,不會索要什么,所以才讓襄帝放寬心,司鴻景是肯定不會讓他面上難看的。
果然,襄帝聽了劉全的話后沒有反駁,只是搖了搖頭,像嘆息一般道:
“他若是從小養在朕身邊,就好了。”
“老奴看七殿下現在這樣也挺好,經過戰亂之苦,只會更加心系百姓,以后定能更好的為朝廷效力。”劉全道。
襄帝沉默不語。
如果沒有先前那些事情,只有誤會他是‘天煞孤星’這一件事,都沒關系,他這樣都會讓他感到欣喜。
可……
他好友爹娘被司鴻越殺害。
他們的援兵被殺、糧草被燒。
糧草并未再次支援,東平關的將士們差點餓死……
樁樁件件都還在眼前,司鴻景真的能心無芥蒂?
絕對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他的驍勇善戰,他的審視奪度,他的謹小慎微就都有可能成為危險因素。
若是沒有‘天煞孤星’那檔子事,他養在他身邊就不一樣了。
他會好好培養司鴻景。
會讓司鴻景尊他敬他愛他。
自然就不必憂心他會成為那個有威脅的存在。
“給朕好好查清楚!到底是誰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若不是有人故意動手腳,他又如何會陷入現在兩難的境地?
另一邊。
司鴻景回到暫住的地方,就先去找了苑楹,給她報平安。
苑楹正坐在懶人沙發上,正對著大門。
很明顯是在等待著他的到來。
“怎么樣?他們相信了嗎?”苑楹緊張地問。
司鴻景點了點頭。
“那就好!”苑楹瞬間松了口氣,又期待地問:“那林監正呢?被抓沒?”
“抓了,連同以前的監正還有一眾欽天監的官員都被控制住了。”司鴻景笑著道:“或許不日就會有結果了。”
“太好了!”
苑楹一把拉住司鴻景的胳膊,恨不得蹦起來:
“這下,不會有人再說你是天煞孤星了!”
“是。”司鴻景眼神似水般溫和地道:“幸虧有你在。”
苑楹神色瞬間就變得不自然起來,支支吾吾地道:
“就、就算沒有我,時間久了,他們自然會明白你絕對不可能是天煞孤星的!”
“歷史已經證明了。”司鴻景道:“他們對我心存偏見,就不可能會給我接觸的機會,更看不到我的好。”
只有苑楹從一開始就沒有將‘天煞孤星’這個說法放在心中,才會一眼就看到他的好。
苑楹聞言,倏地想起歷史上司鴻景的名聲。
好像確實……沒她不行?
“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
不然,東平關只怕早就餓殍遍地,他就算成功活下來,定然也十分慘烈。
哪里會像今日這般保住了東平關,奪回了朔關,還能甩掉‘天煞孤星’這個包袱呢?
苑楹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她干笑了兩聲,轉移話題道:
“那皇上會下圣旨解釋你并非‘天煞孤星’嗎?”
“不會。”司鴻景語氣篤定地道。
“為何?”苑楹不解地問。
“因為……他不會讓天下人覺得他被欽天監的人給玩弄欺騙了,有損他的帝王形象。”司鴻景道。
哪怕是今日剛得知自己誤會了司鴻景這么多年,在他內疚的最高峰處時,襄帝也只是說,不準別人再討論他天煞孤星命格的事情而已。
過了今日,他只會越來越不將這件事當回事。
司鴻景把這些一五一十地講給了苑楹。
苑楹:!!!
這狗皇帝!
敢做不敢認!
“早知我應該在紙條上讓他必須為你正名的!”苑楹后悔地道。
若是這樣,司鴻景不是天煞孤星的事情就應該人盡皆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