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東南。

  扶風山。

  扶風山并不是一座很高的山,且山勢平緩,少懸崖峭壁,更沒什么奇石怪巖,真說起來就只能用‘平平常常’來形容。

  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當扶風山多了一個扶風宗,一切就不一樣了。

  和星河劍宗走的‘避世隱居’路線不同,扶風宗屬于‘入世修行’的代表。

  其招收的弟子門人多是地方的士紳豪商子嗣,依仗著師徒關系,編織出一張龐大的利益網。

  雖上不得臺面,但至少在地方上,那是妥妥的地頭蛇。

  即使是大玄朝廷要辦事,也都得看他們的臉色,否則空降的官員根本無法執行政令,處處皆是掣肘。

  老實講,這種模式更類似于大夏王朝時期盛行的武道宗門,優點有,但缺點更明顯。

  其宗門內各種關系盤根錯節,拉幫結派幾乎是明目張膽,士紳豪富之家的子嗣當然占據了大部分的宗門資源,寒門庶子想要出頭就是難上加難。

  問題是,修仙問道這種事兒吧,錢財和關系網雖然重要,但也還得看天賦和悟性。

  最終的結果就是,扶風宗,雖然位列‘三宗’之一,但實力,屬于墊底中的墊底。

  當然,他們其實也不怎么爭,至少表現在外的態度就是——我就關起門來,把自個兒的小日子過好就行。

  你們,只要別太過分,我都挺好說話的。

  這姿態吧,真挺佛系的,且終歸是三宗之一,也不缺底蘊。

  所以,正常情況下,也沒多少宗門愿意招惹他們。

  當然,你得承認,‘人設’這種東西,立起來不易,但崩塌起來,只有更快,沒有最快。

  ……

  正午。

  原本是風和日麗,陽光普照的日子,卻有大風刮來,烏云滾滾而至,堆積在扶風山上空,壓得越來越低,更遮蔽了陽光,以至于天地都昏暗了下來。

  這等天象變化著實太快,很顯然是人為的了。

  扶風宗的反應也并不慢,‘咚咚咚’的鐘聲迅速響徹四方,護山大陣被瞬間開啟。

  彌漫開來的霧氣之中,一道宛如倒扣下來的屏障顯現,上面可見無數靈文篆書流轉不休,也是將整個宗門都遮蔽了。

  值此時刻,扶風宗的高手也反應過來了,他們紛紛施法,喚來一道道狂風,欲要將天上的積云給吹散。

  你也得承認,以風法聞名的扶風宗,在本職上還是挺出色的。

  就見一道道巨大龍卷平地而起,接天連地,愣是將積云給攪的四分五裂,向四方散去。

  他們成功了,但云開霧散之后,露出來的卻不是青天白日,而是漫天星辰。

  是的,就是黑天之上,有無數星辰光芒閃爍,且越來越明亮,好似真有如實質般月光流淌而下。

  扶風宗內,一位身形略顯消瘦,留著山羊胡的老者抬頭看天。

  他雙眉緊鎖,臉色緊繃,目光中有沉思之色閃爍。

  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陡然驚恐起來。

  “躲避,所有人立刻躲避!”

  他的嗓門極為洪亮,但已經遲了,聲音出口,就被天地之間響起的‘嗤嗤嗤嗤’聲所掩蓋。

  于是,黑天之上,肉眼可見的月華陡然大盛,真真的似有一條長河,如銀河傾倒,自九天而落。

  那是飛劍!

  難以計數的飛劍,自天外而來,毫無花哨的砸在了扶風宗的護山大陣之上。

  轟!

  無數次的碰撞,只匯聚成了這一道聲音,一瞬間的刺目光華,真真的猶如世間多了一輪太陽。

  緊接著是扭曲的空氣,是升騰而起的煙塵,是向四面八方而去的沖擊波橫掃過一切。

  當余波散盡,扶風山外的一切都沒了,大到房屋樓宇,小到樹木地皮,盡皆被狂風吹凈,只余下光禿禿的地皮。

  當然,扶風宗內也沒好到哪里去,到處都是倒塌的亭臺樓閣,到處都是哀嚎的弟子門人,也不乏直接殞命當場的。

  更讓他們絕望的是,此時,無比干凈的天空中,陽光再次灑落,落在一位位劍修身上。

  一眼望去,無數飛劍化虹環繞,五顏六色煞是好看,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幾千幾萬。

  更令人絕望的是劍修的前方,有六位劍尊已然顯出了百丈元神,包裹著本體之后,更有一道道通天徹地的劍光握與手中。

  他們皆低垂眼眸望來,真真的如神祇臨凡,俯視凡間螻蟻。

  這場面,是何等的讓人絕望!

  人群下方,山羊胡老頭的手都在抖,他也是陽神大修,這一刻卻是連自己的手腳都無法控制。

  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沒了退路,深吸一口氣,他向前一步踏出,卻是陡然癱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的山門,我的弟子,我的靈田,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說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抬頭看天,望著星河劍宗六位宮主,滿臉不解:“我扶風宗,扶風宗,一直以星河劍宗馬首是瞻。

  你們讓往東,我們不敢往西;你們讓向南,我們絕不敢向北。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大開殺戒?”

  你還不得不說,一位陽神大修不要面皮,歇斯底里的控訴,是真有些效果的。

  至少,扶風宗剩余的弟子都變了眼神,從最初的驚恐無助,到現在看著滿天劍修時,已是充滿了怨毒。

  天空,開口不是四季劍尊沈錦繡,而是圣劍山止殺劍尊董洪武。

  這一位微微低垂頭顱,看著山羊胡老頭的表演,面帶嘲諷:“扶風子,你也別在這里丟人現眼了。

  我星河劍宗若是沒有鐵一般的證據,又怎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直接轟了你的山門。

  有這哭嚎的力氣,還不如拿出法寶,和我們死斗一場。”

  “你們,你們真的要趕盡殺絕?”

  扶風子一臉驚恐的樣子:“你們如此,如此作為,讓云州其他宗門又怎能服氣?

  不告而誅,你們讓整個九州人族,又如何看待星河劍宗?”

  如此說著,他話語一軟,低聲懇求道:“你們,你們到底要什么啊?

  我們好商量,但凡是扶風宗有的,拿去就是。

  只希望,希望能留下我扶風宗的傳承,我也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止殺劍尊董洪武就很生氣,非常生氣,都這局面了,這老頭居然還在裝模作樣,看著就惡心。

  但問題是,他拙於言詞,想要辯駁,又不知從何開口。

  四季劍尊沈錦繡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給了自家師兄一個眼神,再接過話頭,慢條斯理的道:“扶風宗宗主扶風子。

  或者,我更應該喚你一聲,蓮花宗副宗主,天理教教主,云州膠東郡三十六寨總瓢把子,清河郡一十九個土匪窩的幕后推手。

  對了,你還勾連著三十五家地方士紳豪門,著實是人老心不老,挺忙活啊?”

  扶風子臉皮忍不住抖了抖,但還是嘴硬,道:“你說這些,這些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沈錦繡輕聲一笑:“就在我們談話之時,你在云州布置下的七百五十四個據點,皆已被人掃蕩。

  所以,其實你已無需再有更多的期待。

  至于此役之后,該對云州其他宗門有何交代?

  呵呵,你覺得一個已經成為云州禍亂之源的宗門被滅,需要什么交代?”

  扶風子咬著牙道:“你,沒有證據!”

  四季劍尊似早已經預料他要說什么,反問:“你覺得滅一個扶風宗,對付你這么一位半殘的陽神,我星河劍宗用得著擺出這么大陣仗嘛?”

  “都到現在了,你真不準備把你隱藏的四萬魔軍,給放出來?”

  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徹底讓扶風子變了臉色。

  而四季劍尊沈錦繡已經不在理會他了,目光逡巡四方,又道:“青陽子,佛無量,兩位皆是仙人大能,來我云州做客,怎滴也得讓我星河劍宗一盡地主之誼?”

  話音悠悠蕩蕩,傳遍四方,卻沒人答應。

  女劍尊又輕笑出聲:“現在不愿出面,那等一會兒被打出來,可就更丟臉了啊!”

  此言一出,就有大笑之聲響徹天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如潮,音波所過,有宛如實質的大錘在敲擊神魂,不少劍修顯出昏沉之色,似喝醉酒般,身體晃了又晃。

  索性,他們反應也快,立刻取出一物堵上了耳朵,顯然是早有準備。

  倒是下方,扶風宗剩余的弟子一個個抱著腦袋,滿地打滾。

  笑聲中,一位身披七寶袈裟,頂著九枚戒疤的胖大和尚走了出來。

  “貧僧,佛無量見過諸位。”

  他看著星河劍宗的六位峰主,雙手合十,微微躬身,似是很恭敬,但話語無比囂張:“你們,其實不應該叫破我倆行藏。

  知道歸知道,心中有數就行,我們自會退去,其實也不愿多造殺孽。

  現在,唉……”

  “只得大開殺戒了!”

  接話的是個身穿青衣道袍,氣質宛如烈陽的老人,他不知何時就出現在了胖大和尚身旁,眼神冷冽如冰。

  但他還是打了一個稽首:“貧道青陽子,今日只得送諸位歸西了。”

  兩位仙人至此,說出的話自是有分量的。

  事實上,通常情況下,但凡是仙人開口,怎么也得來個言出法隨。

  但天空中,六位宮主卻不見半點驚懼,反而是一臉興奮,雙眼中盡是熾烈戰意。

  “既然你們想殺,那就讓你們殺!”

  止殺劍尊董洪武‘哈哈’大笑:“師弟們,終是等到這一天了,與仙人一戰,求之不得啊!”

  轟!

  剎那間,一輪青陽大日冉冉升空,更有佛音禪唱,催生無量佛光普照。

  而和他們碰撞在一起的,則是一道道通天徹地的劍光。

  不絕于耳的轟鳴聲中,是一個溫柔的女聲說著最冷酷的話語:“扶風宗,藏污納垢之地,今日,當滅!”

  于是,數萬劍修盡皆高呼:“謹遵宮主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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