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遠的記憶里。

  燈火下。

  有一稚童拉著爺爺的手撒嬌,道:“爺爺,爺爺,我要聽故事嘛?”

  這稚童不過七八歲模樣,長得粉雕玉琢,圓潤可愛,最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甚是討喜。

  只是他頭上有兩顆尖尖犄角,剛剛冒出些許輪廓,不似凡人。

  而被他稱為爺爺的人,已是七八十的模樣,頭發花白,但身體健碩,頭上同樣有角,筆直如劍。

  他被孫子晃得受不了,只得道:“那我給孫兒演一段皮影戲,可好?”

  “嗯嗯,爺爺,那你要給我講什么故事啊?”

  老人笑容慈祥,微微思索,就道:“就來一段齊天大圣大鬧天宮吧。”

  “好啊!好啊!”

  簾布放下,燈火擺好位置,有幾個皮影放置到了簾幕后面,燈光透過,流出一片片似宮殿的陰影。

  一切就位,似是有片刻停頓,仿佛在醞釀。

  而在對面,小男孩則用雙手撐著下巴,雙目明亮,一臉期待。

  下一秒,視野里的一切都活了過來。

  簡簡單單的簾布之上似真就有九重天宮,漫天神仙,有金龍盤空,彩鳳飛舞。

  就聽老爺爺略顯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似帶上了時間沉淀下的厚重,訴說起了故事。

  “話說,那冥司閻王和龍王先后都來找玉皇大帝,狀告孫悟空大鬧龍宮和地府。

  玉皇大帝正要派天兵、天將到人間去收伏孫悟空。

  這時,太白金星走了出來,給玉帝出了個主意,說不如隨便給他一個官職,把他困在天上,玉帝同意了,命文曲星寫了一封詔書,叫太白金星請悟空上天。”

  畫面之上,凌霄寶殿之內,閻王和龍王相繼找玉皇大帝哭訴,致使玉帝大怒,就要遣人去人間捉拿。

  又有一白發老頭走出,三兩句勸誡,拿了一本封詔,去了人間。

  這已經不能說是演繹了,而是沉浸式電影,仿佛真的進入了那個故事,成了其中一員,看天宮盛景,也看局勢變幻。

  那稚童小兒看的如癡如醉,難以自拔!

  演了半晌,又聽老爺爺聲音高亢了些。

  “一氣之下,便拿出金箍棒,殺出南天門,回到花果山,自封“齊天大圣”。又做了一面大旗,插在花果山上。

  玉帝聽說孫悟空又回到花果山,馬上命令托塔李天王和三太子哪吒,帶兵去捉拿悟空。

  沒想到先鋒官巨靈神和悟空沒打幾個回合,宣花斧就成了兩截。

  哪吒一見氣得頭發都豎了起來,大喊一聲,變成三頭六臂,拿著六件兵器和悟空打了起來。

  悟空也不示弱,搖身一變,也變成三頭六臂,拿著三根金箍棒跟哪吒打了好長時間,仍不分勝負。

  悟空偷偷拔下一根毫毛變成自己,跟哪吒打,真身卻繞到哪吒身后,舉起棒子就打。哪吒躲閃不及,被打中左臂,痛得也顧不上還手,轉身就跑。”

  畫面之上,幻境之中,稚嫩小童就見那齊天大圣發威,又是金箍棒,又是三頭六臂神通,最是威猛,打的天兵天將四散而逃。

  巨靈神將王靈官,三壇海會大神哪吒只如喪家之犬,狼狽逃竄,只看的熱血沸騰,小臉紅撲撲的。

  又一時三刻,看到那猴兒被老君偷襲,壓在斬仙臺上,雷擊刀砍,火燒水溺,心中惴惴,不免擔心。

  又過一時三刻,卻見那猴兒自八卦爐中跳出,一腳踹翻了丹爐,提著金箍棒就殺上凌霄寶殿,高喊著:“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稚童已是握緊了拳頭,憋紅了臉蛋,就好似要沖上去和大圣一般對敵斗戰。

  ……

  …………

  一場‘大鬧天宮’足足演了一個時辰,終是在那猴兒被壓在五行山下結束,此時已經夜深,稚童快真不開眼睛了。

  但他依舊依偎在老人的懷里,手舞足蹈的表示,他要當那大圣,攪得天地翻覆,日月無光,最終哪怕被擒被殺,皆不后悔云云……

  只是沒幾下,小家伙終是困頓的不行,他在兩眼閉合之前,問了最后一個問題:“爺爺爺爺,你告訴我,這天下真的有眾神仙之居所,有那天宮,有那南天門守將四大天王,還有那巨靈神將,托塔天王,三壇海會大神哪吒,以及那位齊天大圣孫悟空?”

  老爺爺只是懷抱著孫兒,一邊踮著腳,一邊拍著背,笑而不語……

  記憶似水波蕩漾,終有平息之時,再次回到現世,袞服男子的視野有了焦距,但其中困惑并沒有因此減少。

  很多年前,當他漸漸長大,就已經知道,爺爺給他說的故事,就只是個故事而已。

  就和無數個爺爺奶奶在孫兒哭鬧不睡時,講的小故事一般無二。

  可現在的他,聽著那重現人間的天庭,聽著那耳熟能詳的南天門,聽了那位增長天王劍斬魔仙的事。

  他現在也有些迷惑了。

  難道爺爺說的是真的,只是自己無知罷了?

  ……

  視野回收,思緒被壓了下去,袞服男子終于再次低下了頭,他看著跪地的屠蘇,終是開口:“睚眥,你可知錯?”

  屠蘇渾身一顫,道:“睚眥,知錯了!”

  “錯在何處?”

  “錯在身負大任,卻不以任務為準,丟了性命,還丟了軍中物資,枉負龍君信任,更影響補天大計。”

  袞服男子幽幽一嘆:“你還是沒認識到自己的錯啊!”

  屠蘇咬著牙道:“請龍君示下?”

  “你錯在境界太低,實力太弱,錯在實力弱了,還有太多的野心。

  你若是真正的武圣,擒那天庭之人就在反掌之間,再完成云州的任務,就是兩件大功,哪怕是讓我為你牽馬墜蹬,也無不可。”

  袞服男子的聲音真的不大,但落到屠蘇耳中,猶如天雷滾滾:“可你太弱了,弱的猶如螻蟻還妄圖獲得一切,最終一無所有。

  所以,你自得接受處罰?”

  “請龍君示下,睚眥都受著。”

  袞服男子微微瞇了眼:“我罰你入油鍋地獄服刑百日,百日后若還能歸來,我再給你個機會。”

  “請龍君示下?”

  “你終究是帶回了天庭的消息,也不可不賞,百日后若你還能歸來,我許你兩條路可走。

  第一,你可以入轉生臺,再活一世。

  我允你三滴三生石露,至于能不能解了胎中之謎,恢復今生記憶,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至于這第二條路,我可助你走鬼修之路,以你的先天精魄強度,會有一個突飛猛進的階段,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形成戰力。

  但鬼修之難,你自己心中清楚,也無須我多言。”

  屠蘇幾乎毫不猶豫的道:“我選第二種。”

  袞服男子微微瞇眼,問:“你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鬼修雖難,但轉世重生終究不再是我自己了。

  唯有鬼修之路,能保我記憶不失,靈智不寐。

  而在天庭那里,無論如何,我都有一筆賬需要討回。”

  這話,屠蘇說的是咬牙切齒。

  “睚眥必報,你這性格倒是配得上龍之二子的評價。”

  袞服男子微微側頭,道:“那就如此吧,該去哪里,你也知道,自去便是。”

  “睚眥告退!”

  屠蘇再是一叩首,起身,退了幾步,再如云煙般飄走。

  而當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宮殿內,袞服男子才緩緩收回目光,他神色依舊淡然,只是在那不知想些什么。

  許久之后,他突然開口:“睚眥敗了,但云州大計不能變,星河劍宗必須滅,我想讓你去一趟云州。

  可愿?”

  一陣陰風刮過,大殿之內已多了一個人,他單膝跪地,頭顱低垂,看不清臉,但身形極為厚實。

  嘶啞的聲音伴隨著他的開口,在大殿內環繞:“我自是愿意的!”

  “有幾分把握?”

  “若是之前去的是我,自是板上釘釘,十拿九穩。可現在嘛,若還是之前的計劃,已是必敗無疑之局!”

  “哦?”袞服男子微微抬眉,問:“說說你的想法?”

  “按之前的計劃,滅了星河劍宗自是綽綽有余,九州局勢已被攪亂,大勢也已成行。

  但大勢并非永恒,總講個因時而變。

  大勢已成,卻久久未發,自是再而衰,三而竭。

  再看星河劍宗,雖真正的劍中仙人不多,但達到劍仙殺力的陽神大修卻是不少,更兼內部少有內斗,分工明確。

  你要說他們對我補天教一無所知,毫無準備,那實在是有辱他們的智商。

  若是之前,睚眥毫不耽擱,時間上來得及,自是大勢之下,一切灰灰。

  但現在,我估計星河劍宗的反擊快要到了,而等我趕到,一切皆成了定局。”

  這一番分析,說的是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即使是龍君聽了,也不由暗暗點頭。

  “所以呢?你需要些什么助力?”

  袞服男子開口,略有停頓,又道:“物資好說,但人力,莪們的情況你也知道,天外天吃緊,能調動的其實已經不多了。”

  大殿之下,半跪的漢子終是抬起了頭顱,那張臉只能說普通,屬于丟人群里不看第二眼的那一類,但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卻極為獨特。

  倒不是說它有多么好看,而是有一股難言的狂熱之意,仿佛直面的是一位瘋子。

  “龍君,我們缺人,但有人不缺啊,就比如說偏殿內,那位正在大吃大喝的閻羅大人。”

  “閻羅?你是想……”

  袞服男子微微皺眉,似是已經明白他想做些什么,但最終還是點點頭,答應了:“那邊,我會去和他詳談,應是問題不大。

  不過……”

  話音一頓,袞服男子的語氣驟然嚴肅起來:“嘲風,此去,絕不可弄險。”

  龍之三子,嘲風,形似獸,喜弄險。

  “謹遵龍君法旨!”嘲風答應的認真,但眼神中的狂熱不見絲毫消退。

  事情已定,嘲風自是告退,可就在他去的遠時,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此去,當密切關注那天庭動向。”

  “我要知道,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還是,真如屠蘇猜測的那般,是天外天的那些鬼東西在操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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