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開著車往湯河子趕,周安東閉著眼睛,坐在后面。
他姥姥家在龍江省阿榮旗,有四個舅舅一個姨,很少來往。不是因為沒有感情,而是距離太遠,坐車不方便。
最主要的還是經濟條件不允許,不管是他們去,還是舅舅來,一大家子的路費和吃喝,都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所以,在周安東遙遠的記憶中,就是他考上大學,他老子自殺,舅舅和姨全都來了。
然后就是他姥姥姥爺去世,他去過兩次。之后他因為自己生活一團糟,母親的精神又不太好,也就沒有再去過。但并沒有斷了聯系,電話還是經常打。
周安東張開眼睛:“這丫頭好像比你半歲吧。”
小北搖頭:“我不記得了。”
周安東想了想:“我上大學的時候,三舅帶她來的,我記得好像說過,她比你大半歲,今年虛歲十九。”
小北說道:“我倒是挺佩服她的,這么遠,只到咱家來過一次,而且那個時候她還小,一個人居然能摸過來。”
周安東沒有再說話,這丫頭一個人跑過來,肯定是有事兒,但跟家里又沒什么關系。
要是家里有事兒,肯定是打電話或者電報,不可能讓她一個人跑過來。
車開進了家具廠大院,周安東和小北下了車。
小北往辦公室走:“她在老房子大門口繞了半天,還是七叔看到了,把她帶到這里來的。”
“嘎吱!”小北推開門。
里面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坐在凳子上,梳著麻花辮,上身穿著紅色黃花的小棉襖,下身是黑色棉褲,腳上是千層底的布鞋。
這丫頭就是袁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到門響,抬頭見到是周安東和小北,一下子站起身。
“大……大哥!”
周安東打量著袁露,沒有見到之前,他是一點都想不起來,這個表妹什么模樣了。
現在一見面,腦海深處一個小丫頭的身影慢慢浮現,漸漸的跟面前這個女孩子重合。
周安東笑:“當年的小丫頭,一下子長這么高了,差點沒認出來。”
本來還有點緊張的袁露,見到周安東笑了,才放松了心情,然后看向小北。
“小北也長大了啊,我記得,幾年前來的時候,他還流著大鼻涕呢。”
周安東哈哈大笑,小北一翻白眼:“你才比我大半歲,能比我好哪去。”
袁露抿嘴一笑,周安東問道:“你怎么一個人跑過來了,家里知道嗎?”
袁露搖頭:“家里不知道。”
周安東就知道是這么回事,拿出煙點了一根:“說說吧,怎么回事。”
袁露說道:“我爸讓我嫁人,但我不喜歡那個人。”
周安東說道:“你不喜歡,跟你爸說啊,你一個人跑過來,家里多擔心。”
袁露說道:“我說了,但是他們都不聽,說對方家庭條件好,我嫁過去能享福,但我真的不喜歡他。
前幾天,新聞上都是關于你的報道,家里都可高興了,說你出息了。然后我就想,你的話我爸肯定會聽,所以我就偷偷跑過來找你。”
“你鬼心眼兒倒多,但你想過沒有,這樣偷偷跑出來,家里多擔心。”周安東很是無奈,“你們村部電話多少。”
“村部電話我不知道,村里小賣店有公用電話。”袁露說了一串號碼。
周安東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過去,很快對方接通。
“您好,我這里是江州,我叫周安東,是袁紅軍的外甥,麻煩您通知他一聲,袁露在我這里。”
“哎呦!”對方是個女人,聽到周安東話,哎呦一聲大喊,“這孩子,跑到你那去了,家里都找瘋了。好好,我這就去通知他家里。”
周安東說道:“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對方問道:“你還有什么事兒沒有,我好一起告訴他。”
周安東看看時間:“這樣吧,您讓我三舅在你那里等著,半個小時后,我再打過去。”
“可以,可以!”對方說道:“我現在就去他家里。”
“謝謝!”周安東道了聲謝,掛斷了電話。
“吃飯了嗎?”周安東問袁露。
袁露搖頭:“我一天都沒吃飯了。”
周安東說道;“小北,去小賣店買點吃的來”
“好!”小北轉身出去,然后開車離開。
周安東又看了一眼袁露身上穿的衣服:“你就穿這一身來的?什么都沒帶?”
袁露搖頭;“我們那還下雪呢,誰知道這里都這么暖和了。”
周安東很無奈:“小北把吃的買來,你先墊吧墊吧,等跟你爸通完電話,我再帶你去買兩身衣服,然后再去吃飯。”
袁露點頭,期期艾艾的說道:“大哥,我來找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生氣的是,你不跟家里打招呼就跑過來,家里得多著急。哪怕留張紙條呢,讓家里知道你去哪了。”
周安東嘆口氣,然后又揉了揉丫頭的腦袋,“不過我也很高興,有解決不了的事情,知道跑過來找我。”
袁露笑了,這丫頭不算漂亮,但笑容卻很治愈,燦爛得很,本來有些暗的辦公室,突然亮堂了很多。
很快,小北拿著蛋糕和兩瓶香檳進來了。
周安東說道:“先吃吧。”
袁露是真餓了,一口氣吃了五六塊蛋糕,一瓶香檳喝沒了,還要再吃,被周安東阻止了。
“你一天沒吃飯,一下子吃太多,對胃不好。何況晚上我還要帶你去吃好吃的,留點肚子。”
袁露戀戀不舍的,把已經拿到手里的蛋糕放下。
周安東笑了笑:“姥姥姥爺身體還好吧。”
“好!”袁露說道:“就是總想我大姑,尤其是我奶,有的時候聊天,說起我大姑,她就哭,說她老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我大姑。”
周安東沒有再說話,抽了根煙,又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拿起電話打了過去。
剛剛響兩聲,對方就接通了,然后就聽到蒼老又激動的聲音。
“東子,是東子嗎?”
周安東一愣,緊接著反應過來:“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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