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行軍，還是比較慢的。
而且彭克還特意放緩了速度，給吳玄樹爭取包圍圈展開的時間。
所以雖然他帶領的三千步兵和炮兵千戶離著羅納部落只有五里地了。
他也并不急著發起進攻。
在一道道指令下，大軍再次向北移動了三里地，來到了和羅納部落直線距離只有二里的小平原上。
為免被羅納部落的野人戰士突襲。
彭克所部作為正面主力，足足帶了一千重甲兵，整個虎嘯衛的重甲兵都在此了。
一千重甲兵剛才離著羅納部落還有十里地的時候就已經穿上了蒸汽鎧甲，此時正渾身散發著蒸汽，走在最前面。
而左右兩邊，則是五百盾斧手，各自護衛著一千名火槍手。
正中央的位置，就是帶著二十四門重型火炮，背著拆成零件的迫擊炮的炮兵千戶了。
至于后軍？
彭克壓根就沒準備。
吳玄樹被安排去堵后路了。
呂鳴則帶兵從西南方進軍，堵住羅納部落順著這條納鄰河支流小溪往下游撤退的可能。
陸路水路都得堵上。
至于那三艘蒸汽戰車，則需要承擔救火隊的工作。
一旦戰起，如果羅納部落的青壯年戰士們集結兵力要突圍，他們往哪個方向突圍，蒸汽戰車就往哪個方向去支援。
畢竟這玩意速度快，還是履帶戰車，在野外也如履平地。
根本沒有多余的部隊來給彭克布置后軍了。
還好，后方彭克他們來的方向，都留有警戒斥候。
哪怕那兩個部落有什么天降猛男，能在一天內就做出支援的決策，并且帶著部落戰士，不吃不喝，日夜不停的趕來。
那彭克也能提前通過斥候得到情報，到時候再隨機應變，改變軍陣唄。
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的襲擊，彭克就這么大搖大擺的帶著部隊，從森林里鉆了出來。
離著二里地外，前頭的士兵已經可以清楚的看到羅納部落，以及部落外那些野人戰士了。
同樣，對面的野人戰士也都看到了彭克所部的身影。
當他們看到彭克只帶了三四千人，并沒有一望無際的萬人大軍時，大祭司的內心還是有一些慶幸的。
大祭司恢復了鎮定，頗為自信的說道：“看起來，明人也沒有準備好，無法全軍出擊啊！”
“只有三千戰士，就想要拿下我們羅納部落，對面的明人也太小瞧我們了！”
大概三十多年前吧。
羅納部落曾經在統治北蠻的孛兒只斤部落壓迫下，出戰士跟隨北蠻南下，鎮壓當時華夏掀起的驅逐胡虜，恢復中華的起義運動。
當時還不是大祭司，只是一個新手祭司的他，就曾經帶著部落的戰士，與北蠻越過長城，南下“平叛”。
雖然，最后叛亂是沒平下來，后來反而北蠻完全被驅逐出華夏大地了。
但是當時他也是見識過明軍的作戰水平。
那種用鐵罐頭包裹著的士兵，確實很猛，能夠對抗加持了薩滿術的蠻族戰士。
而明軍那種火槍，也確實很厲害，可以隔著八十米外，就造成很大的殺傷力。
但是，火槍打一槍就需要重新裝填子彈，一次正面交戰，明軍的士兵最多進行一次三四輪齊射后，就得進入短兵接戰了。
雖然明軍的近戰能力也很強，但是最多也就以一敵二，有的時候明軍和北蠻軍隊的戰損比都是保持在一比一的。
之所以大明能夠將北蠻驅逐出長城。
主要是靠的人海戰術。
畢竟漢人比北蠻控制的蠻族，人口可多得多了。
當年洪武帝前前后后招募了上百萬的軍隊，靠著火繩槍和后期的燧發槍，再加上發射實心彈的大炮，和第一代蒸汽動力鎧甲，才堪堪將北蠻趕出華夏。
大祭司當年也是親身經歷過幾場戰爭的。
他自認為，以羅納部落戰士的英勇，在明軍不滿萬人，大炮不夠多的情況下，是可以做到以兩倍人數，擊敗明軍的！
所以他在看到彭克所部只有三千余人，拉著的大炮看起來也就二十多門，立馬一顆忐忑的心就平靜了不少。
八千多能戰的精銳戰士，再加上三千多雖然已經年老，但是擁有豐富經驗的老年戰士。
這場戰，有的打！
不過吧。
如果大祭司的這個想法，被彭克知道了的話。
他得笑掉大牙。
三十年前的大明軍備。
和現在的大明軍備，能同一而語？
大明可不像這些野人部落一樣，幾百年都沒有太大的變化，五百年前是用著石斧青銅矛，五百年后還是用著這些玩意。
大明的步槍，都已經從燧發槍，進化到定裝子彈燧發槍，再進化到后膛定裝彈步槍了！
蒸汽鎧甲更是已經進化到了第四代，威力比第一代翻了數倍不止！
當年的第一代蒸汽鎧甲，是真的只有一個烏龜殼的作用，主要是防御為主。
而現在的蒸汽鎧甲，完全就是一個暴力戰爭機器！
大炮的革新就更大了。
當年還是那種發射實心彈，靠炮彈本身的動能和撞擊力，來進行殺傷的“砲”。
而現在，可都是發射殺傷彈、爆破彈、殺傷爆破彈、霰彈的“炮”！
這兩者完全不是一個玩意，產生的殺傷力也根本不能對比的！
而這些野人，對大明的軍備，還停留在三十年前的印象，真的是讓人笑掉大牙了。
不過這也正常。
畢竟北蠻退出長城外，遼東都司被大明建立起來之后。
建州，以及更后頭，未來會被叫做奴兒干地區的這一大片化外之地，一直都不是大明的戰略主要方向。
也幾乎沒有大明的軍隊會跑來這邊搞什么大動作。
洪武二十年那次針對北蠻在奴兒干地區殘勢力的北征，也是在松花江，乃至黑龍江流域發生的，建州這邊的野人部落根本不知道。
以他們的小腦袋瓜子，也不會想象到大明這幾十年，因為蒸汽技術的出現，軍事力量上發生了多大的變革。
別說他們了，就連年年都會和大明發生局部沖突的北蠻，現在對大明的軍備了解，也就停留在洪武二十年的水平了。
之后八年的再次革新換裝，現在洪武帝都還憋著，根本沒給北蠻知道呢。
這些野人部落能對現在的大明軍備能有一個清晰了解，那才是見了鬼了。
拿著千里鏡。
彭克站在高處，眺望了一下羅納部落的情況。
這些野人的戰士，自然是沒有什么軍陣可言的。
他們只是被祭司們簡單的分為了三四個隊伍，在面向彭克所部的這一面，倚靠著簡陋的夯土泥巴墻，警戒的看著明軍。
可能是注意到了明軍停下了腳步。
羅納部落里傳出了一陣沉悶的牛角號聲。
聽到號聲后，那些羅納部落的戰士們，便一個個用手敲擊著自己的胸膛，發出大聲的怒吼聲。
除了怒吼之外，還夾雜著一堆嘰里咕嚕的鳥語吼叫。
有點陣前叫罵的味道。
哪怕彭克所部距離羅納部落還有二里地遠。
但是萬人齊吼叫的聲音，還是清晰的傳到了彭克的耳朵里。
他饒有興致的喊來了隨軍的熟女真問道：“那些野人在嘰里咕嚕的喊啥呢？”
被喊來的熟女真臉色有些尷尬，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他們喊的都是一些粗鄙之語，不堪入耳。”
“不是在罵我軍，就是在夸耀他們自己有多勇猛，如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陣前的對話。
無非就是一些夸耀自己多牛逼，敵人多垃圾，你們趕緊識趣滾蛋或者投降之類的話語。
這也是古典戰爭的保留環節了。
彭克摩挲著下巴，目視著看起來似乎精力十足，無所畏懼的羅納部落戰士，咧嘴一笑。
“不錯，看起來都很有力氣，應該會是開礦修鐵路的一把好手。”
“來而不往非禮也。”
“我們也得給一點回應才對。”
“劉老炮！”
“往羅納部落北邊一里地的空地上，來一輪齊射！”
“就當是和他們打打招呼了！”
正在指揮著炮兵們構筑炮兵陣地，組裝迫擊炮的炮兵千戶劉朝生立馬大吼著喊道：“遵命！”
二十四門口徑在五寸到八寸不一的榴彈炮，呈三排擺開，小口徑炮在前，大口徑炮在后。
大明的一寸，大概是三厘米多一點，五寸炮的炮彈直徑就有16厘米了。
八寸炮的炮彈直徑更是有26厘米，是目前大明可以隨軍機動的陸軍炮里口徑最大的。
至于更大的十二寸炮，那是只能裝在裝甲列車，或者移動戰爭堡壘上的非常規武器。
是無法跟著軍隊隨意到處拉著跑的。
十二寸以上口徑的火炮，那都是海軍的最愛，陸軍這邊是基本用不了。
一個炮彈就要半噸，更別提大炮本身有多重了。
陸軍根本不可能帶著機動的。
倒是最近兩三年剛在邊軍這邊列裝的迫擊炮，深受部隊喜愛。
口徑雖然不大，只有兩寸和三寸兩種口徑。
但是這玩意輕巧啊！
兩寸口徑的迫擊炮，炮身也就三十多斤重，一個炮彈兩三斤重。
三寸口徑的迫擊炮，炮身倒是一百多斤重，一個炮彈有個十斤重。
而且迫擊炮是可以拆成三部分零件的！
炮管炮架炮尾可以分給三個士卒攜帶，要用的時候再組裝起來。
如此一來，不需要任何牽引車或者人力拉，兩三個人就能帶一門炮。
一個炮兵千戶，就可以帶上三十多門迫擊炮，而且機動性還非常強，基本可以跟著大部隊到處跑。
這玩意自從在邊軍列裝，并且試用了一下之后，邊軍所有將領都高呼太香了！
雖然說迫擊炮的威力，沒有同等口徑榴彈炮的威力大，但是可以用數量來彌補威力啊！
最重要的是，這玩意可以裝備到百戶一級，這就大大增加了小股部隊的火力！
甚至改變了大明軍隊的作戰體系！
以前，五千人以下的小部隊，都帶不了多少火炮的，頂多就能帶十二門榴彈炮。
這就導致小股部隊與北蠻騎兵交鋒時，火力支援不足！
北蠻的祭司，也是有一些能夠造成類似火炮殺傷力和效果的巫術！
而祭司們可沒有不好移動這一說法，任何北蠻部隊都可以隨軍帶祭司。
這就導致，小規模接觸戰的時候，明軍基本占不到太大便宜。
洪武帝北伐，也一直都是組織大集團軍作戰，動不動就是二三十萬大軍齊出，才能打的北蠻抬不起頭。
但是現在有了迫擊炮后，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一個步兵千戶，都可以組織屬于自己的炮兵百戶，帶上十門迫擊炮！
有這十門迫擊炮，以及大家攜帶的子母雷，那千人左右的明軍部隊，在重武器火力這一塊，也不差了。
這讓本就對火炮很是迷戀，而且對陣北蠻時，總是有一些火力不足恐懼癥的大明邊軍，大感滿意！
現在迫擊炮已經在邊軍陸續服役了。
山海關守軍算是比較早拿到這個新武器的，彭克接手時，鎮海營已經有二十四門兩寸，十二門三寸迫擊炮了。
他全都帶上了。
現在正在炮兵陣地上組裝呢。
幾分鐘后，三十六門迫擊炮就組裝好了。
那二十四門榴彈炮，也都準備就緒。
劉朝生大手一揮，炮手們就從炮彈箱里，拿出了一枚枚炮彈。
榴彈炮手們，將榴彈炮尾部的螺式炮閂扭開，將炮彈裝填進去，重新扭好炮閂。
而迫擊炮手們，也都雙手握著炮彈，放在了迫擊炮的炮口，就等下令炮擊了。
見手下的兵都準備好了。
劉朝生舉起手上的紅旗，便用力向下一揮。
接到炮擊指令的迫擊炮手們，立馬放開了雙手。
一枚枚迫擊炮，便從炮口內滑了進去，用力撞擊上了炮管底部的底火擊針。
榴彈炮手們，也用力一拉炮繩！
二十四枚口徑極大的榴彈炮彈，與三十六枚小了好幾號的迫擊炮彈，發著不同的轟鳴聲，往羅納部落北面一里外的空地上飛去。
兩種炮彈的彈道完全不同，一個是直射，一個是拋射，炮彈的初速也不同。
這就導致了兩種炮彈雖然是一起發射的，但是卻并沒有一起落地，而是陸續落地的。
“轟——”
“咻——”
“嘣——”
一連串持續不斷的爆炸聲與火光，在羅納部落旁邊升起。
幾十枚炮彈的爆炸，足以引發大地的震動。
所有羅納部落的戰士，都看向了北面。
一團團爆炸火光，映射在他們的瞳孔中。
哪怕隔著一里地，他們也能感受到炮彈爆炸的沖擊波與襲來的熱氣，還有那彌漫不散的硝煙味。
裹著硝煙味的沖擊波，吹得他們身上的獸皮衣服沙沙作響。
所有羅納部落的戰士，都呆滯住了。
“這是天神降世了嗎？”
“大祭司，哪怕是天神親自降下的天火術，也沒有如此威力啊....”
“這一定是什么障眼法！是騙人的！”
“如此神威，不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力量！”
“難道，明人掌握了天神的力量？！”
“不，這不可能！”
哪怕是羅納部落的祭司們。
在大明炮陣的威力之下，也全都慌了神。
在他們那有限的想象力里，哪怕是天神之威，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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