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阿四本能的退后一步，可還沒等舉起刀，就感覺耳朵上面的地方被重重的轟擊了一下，連腦殼里的腦子都像是被擠壓到了一起，扯動眼底一陣酸痛，耳朵深處嗡的一聲之后，整個世界安靜了，無聲的世界在他眼前翻轉，最后他看到紫禁城的方向，一道響箭拽著黑煙射向高空，那是約定的撤退的信號，然后世界就變成了一片漆黑。
在鐘阿四倒下的前半個時辰，奉天殿上已經爭論的不可開交。
兵部尚書和內閣的話，沒有多少人敢反駁，但一個小小翰林院侍講的一番話，則引起了激烈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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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完全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沒有必要投入太多精力，只需要派出一支錦衣衛，便會立刻作鳥獸散！”
“微臣認同嚴侍講的話，不過只能認同一部分，這些人自然有他們正當的訴求，但是他們不見得是有什么人在煽風點火，完全是因為感覺被欺騙了么，只要把錢發下去他們自然會散。”
“說的輕巧，現在朝廷不就是沒有錢么？侍郎你那么有錢，前兩天又剛納了個側室，你先把錢拿出來讓他們散了啊，我看就算沒有人扇風點火，也肯定有人帶頭鬧事，這群兵油子微臣當年在邊鎮的時候見的多了，每人賞他十鞭子，全都老老實實的！”
“這群人啊，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朝廷當下有難處，不但不想著朝廷的困難，自己勒一勒腰帶為皇上分憂解難，反而就算計自己那點小算盤，要我看這些人啊……這些人……一群刁兵！”
從上朝到現在，已經足足爭論了接近一個時辰了，最后也沒有爭論出個結果來。
不過嘉靖看了看，滿朝文武有一半的是支持撫的，還有三成的根本就沒有什么態度，完全是墻頭草，剩下的兩成是純純的鷹派鐵血人物，恨不得立刻出兵鎮壓了。
“好了！”嘉靖開口，聲音不大，但所有人立刻安靜了下來，可見那些人明著是在爭論，實際上卻全都在等著皇上拿主意。
“朕的意思，是要把他們正當的反應訴求，和他們采取的不理智的舉動，分開來看！”
“百姓就像是水，既能滋潤萬物，又能摧毀一切，水不自言，東流不止，若是堵是堵不住的，真要有人在利用他們，該打擊一定要毫不手軟的打擊，但在沒有充分了解之前，還是不要早下判斷的好；他們確實沒有得到應該得到的銀子，所以他們才會表示不滿，這很正常。朝廷沒有錢那是朝廷的事，也應該是朕應該去解決的事，不能把朝廷的困難，變成百姓的負擔，這樣是不利于穩定的。
至于他們這一次，采取了比較過激的行為，我們身在高位者，可以大度一點么，以后慢慢教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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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圣明！”
百官齊聲回應，但他們心里卻在等著，看看皇上接下來，會派誰去安撫那些人。
此時的奉天殿里，還不知道外面已經亂成了什么樣子，更不知道東郊已經開始有流血犧牲。
“朕決定，親自去跟他們談一談！”
嘉靖話剛說完，滿朝文武頓時如喪考妣，開始勸說起來。
“皇上不可啊，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萬萬不可啊！”
“皇上此事從長計議，三思而后行，臣愿意替陛下去跟他們談。”
“陛下……陛下不見英宗，不顧群臣反對，執意御駕親征，方有土木堡之恥啊，若非于太保……”
嘉靖站起來揮了揮手，頗有老朱家倔強的味道：“朕意已決，不用再爭了，朕自有分寸！”
他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些人聚集在一起隨時可能引起更大的動蕩，嘉靖當下走下御座，破天荒的從正門走出奉天殿，帶著群臣快步走過前面的廣場，穿過奉天門直接登上了午門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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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銳和鮑安見到這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走上來，特別是看到皇上親自到了，頓時嚇的魂飛魄散，臉色蒼白，不知所措的迎了上去。
“主子，您怎么親自來了！”
“他們既然要見朕，朕當然要見，朕又不是見不得人！”
嘉靖站在城門樓上，望向一眼望不到盡頭的人群，靜靜地看著他們。
那些在城門下聚集的邊鎮和各衛的士兵們，顯然也沒想到皇上會親自來見他們，他們剛開始看到周圍的錦衣衛緊張的戰備的時候，還以為朝廷終于有了決斷，要把他們趕盡殺絕，一個個紛紛從地上站了起來。
此時，東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近千人殺氣騰騰聚集過來，原本就在午門外的那些，也立刻跟著亂了起來。
可當他們看到，象征著皇帝的黃色傘蓋，出現在午門城樓上的時候，騷亂頓時平息了。
他們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種震撼，一種心靈深處的震撼，眼睛里猛然揚起了難以自抑的光芒，一起高聲呼喊起來。
“皇上，是皇上，皇上親自來見我們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我們不想回家，我們要活下去！”
“皇上身邊有奸臣啊皇上，他們拿了皇上給我們的銀子，他們要餓死我們！”
“活捉楊廷和，誅殺大奸臣！”
……
嘉靖揮了揮手，對旁邊的鮑忠吩咐了幾句。
午門的城門緩緩打開了，鮑忠從里面走了出來，激動的人群頓時安靜下去。
這可是午門，午門總共有五個門洞，當中的正門平時只有皇帝才能出入；皇帝大婚時，皇后可以進一次；殿試考中狀元、榜眼、探花的三人可以從此門走出一次，左右側門上朝的時候群臣走左，王公走右，左右掖門平時不開，皇帝在奉天殿舉行大典時，文武百官才由兩掖門出入。
此時午門的右側門開了，鮑忠站在那道門下。
“四大邊鎮調集入京的團營，各自選出十人，其他各衛的旗校，各選出三人，跟隨我自右側門入，皇上要親自接見你們！”
隨著防守外圍各點的錦衣衛撤回，更多的人涌到午門外，全都安安靜靜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皇上讓他們從右側門進入，這是把他們當王公貴族，不，這是把他們當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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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個人很默契的被選了出來，跟隨在鮑忠身后，緩緩走過午門，進入了他們此生夢寐一睹的紫禁城，一路上他們沒有人說話，只是靜靜的跟在后面。
一直到他們近距離的看到了皇上，那張臉跟自己家的孩子差不多，但皇威蕩蕩不敢直視，齊聲跪了下去。
“罪民叩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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