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墻最高的烽火臺上,喬隱之背手而立,冷冷地注視著下方臨時搭建起來的刑場。
刑場之上,十一名副都巡檢,以及兩百多巡檢都被脫去了黑袍,換了一身死囚的衣服跪在那里。
在他們身邊,各自配了一個刀斧手,袒胸露乳,手中的環首大刀殺氣凜凜。
喬隱之左右,站著年梁庚和白玉堂。
兩人的神情異常肅穆。
“喬大人,真的要殺么?”
年梁庚看著跪著的這些人,斟酌了許久,還是出言問道。
喬隱之冷道:“大將軍,你帶兵那么多年,難道不知道什么叫軍法如山么?”
年梁庚抿住了嘴唇。
他自然知道軍法如山四個字的分量。
只是...十二個副都巡檢,兩百名堪稱九門巡妖司中流砥柱的巡檢,若是一口氣殺掉,整個九門巡妖司就算塌了一半了。
年梁庚沉聲道:“軍法無情...只是換成是老朽,一口氣斬殺帳下九成將領,也難下得去手。”
喬隱之目不斜視道:“九門巡妖司...不如平西軍多矣。”
這句話,喬隱之說出來,卻是發自內心。
就在自己重傷昏迷之時,九門巡妖司竟然還讓人侵蝕到根子上。
要知道,這十一個副都巡檢都是她一手提起來的,也都是和她在刀山血海中滾過來的。
喬隱之之所以敢遇到至關重要的任務能身先士卒,親力親為,就是因為她對一手帶出來的九門巡妖司十分自信。
她甚至私下里和余秋風說過,哪怕她真的死了,在這十二個副都巡檢的住持下,九門巡妖司依然是鐵板一塊,仍舊是離天黑夜中的一把利刃!
她醒來后,得知夫子墻被徹底封鎖,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離天發生如此劇變,九門巡妖司應該是要第一個出來撥亂反正才對。
結果竟然只是封鎖了夫子墻,整整一年沒有動靜。
所以在傷勢恢復了之后,喬隱之便第一時間趕到了墻上。
然而進入夫子墻所見到一幕,讓喬隱之無比憤怒之余還有一些痛心。
喬隱之的官階在年梁庚之上,在朝中的地位更是遠超年梁庚。
之前喬隱之對棄文從武的年梁庚多少有些小看。
醒來后又因為年不休的死,她對年梁庚又有些愧疚。
直到今日,她對年梁庚才有了由衷的敬佩。
平西軍和九門巡妖司在這一年中大相徑庭的對照之下,喬隱之深感在御下和識人實在是不如年梁庚。
“大將軍,這一年九門巡妖司裹挾著九軍之中的八軍內亂不止,唯獨你帳下的四位副將扛住了常坤幾人的壓力,讓平西軍沒有受到一點損傷。”
喬隱之誠心說道,“在此,隱之謝過大將軍。”
說著,她朝年梁庚拱手施禮。
年梁庚一驚,趕緊扶住了喬隱之道:“喬大人何出此言?年某可什么都沒做。”
喬隱之哎了聲:“平西軍能保住建制完整,為我離天留下了戰力最強的軍隊,這便是大將軍之功。若不是如此,我喬隱之恐怕死后都無臉面去見先提督大人。”
她冷冷看著下方跪著的常坤等人,語氣突然轉為冰冷:“此等狼心狗肺,吃里扒外,忘恩負義,毫無儒家氣骨之人,留著又有何用?”
“我能提拔他們十一個,也能在斬殺了他們之后,再提拔十一個!”
年梁庚第一次在喬隱之身上感受到身為九門巡妖司掌舵人的無邊煞氣。
“九門巡妖司,若是不干凈,不純粹,那就不叫九門巡妖司!”喬隱之冷道。
“白玉堂!”
身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白玉堂應道:“在!”
“時辰已到,斬!”
再次變成繃帶人的白玉堂從身后取過令牌,朝刑場上扔去。
“都巡檢大人有令!斬!”
兩百多刀斧手手起刀落。
人頭滾滾,血濺高墻!
數日后。
正乾二年二月初二,龍抬頭。
被封了一年之久的夫子墻突然向天下宣告解禁。
這股離天王朝最為強悍的戰力在這關鍵的時機上加入朝廷與南部行省的大戰之中。
不僅如此,九門巡妖司還連發十二道檄文,痛斥了當今皇帝李休語倒行逆施的行為,并以“撥亂反正”的旗號,正是宣布加入南部行省的陣營!
與此同時,南部行省大軍出關,兵分五路,朝相鄰的五個行省的治所開了過去。
天下震動!
原本各省府縣歸順了的官員只以為朝廷吃個敗仗不過是馬失前蹄。
南部行省以一省的人力物力對抗朝廷,到最后不過死路一條。
可墻下九軍以及九門巡妖司的入局,卻讓整個局勢徹底反轉。
九門巡妖司的威名自不必說,九軍可足足有百萬之眾!
雖然朝廷如今有大乘渡劫期的修士撐著,可畢竟人數稀少,這若是散在離天這么大的戰場上,肯定是沒有辦法顧全的。
于是,有一些善于見機行事的官員,便開始琢磨著再來一次“歸順”。
特別是那些鄰近南部行省的府縣,幾乎是在北伐大軍剛出發的時候,便宣告自己“舉義”,脫離朝廷的掌控。
在北伐軍來時,準備好了勞軍的酒水,以表自己的投靠,呸,贊襄義舉的決心。
二月二,正乾北伐開始。
二月初五,剛剛整軍縮編的墻下九軍東征開始。
短短半個月時間,原來還算整齊的離天諸省便四零八落。
除了北方數省以外,其余各行省府縣或被破城,或自行歸降,基本上就沒有阻止起來什么有效的防御。
各行省走馬上任才一年的布政使寫的不規范奏文像雪片一邊送到京城。
只是,此時的京城卻出奇的安靜。
倒不是說京城中佛道兩門官員絲毫不擔心害怕。
而是...他們找不到李休語了!
要知道,之前那些尚書侍郎,將軍,都御史這樣的首官都出了京城,只留了中下層官員在各部衙處理政務。
中下層官員面對如此復雜重大的情況,自然無法處理,只好原封不動地將奏折直接上呈了御書房。
可據宮里的太監說,御書房的奏折都已經堆成山了,看上去和密檔藏庫一般,皇帝陛下卻沒有處理任何一份!
一些還能說得上話的官員,便小聲詢問了李休語的行蹤。
宮內的太監險些嚇得跪地磕頭。
“可不敢問,可不敢問!陛下在哪兒,我們這些奴才哪里知道?”
得,那就這樣子吧!
中下層官員可不愿意去擔這責任,反正天塌下來,還有他們的上官頂著。
他們放寬了心,整個永安京自然是風平浪靜。
當然,風平浪靜,只是表面上的。
就在這短短幾日之中,又有不少官員拖家帶口地離開了京城。
用的無非是籌糧,視察,監管等等公差的名義。
只是這些變故,城中的百姓并不知道而已。
國子監。
國子監山門前,有一棵兩千年古木。
是當年夫子親自種下的。
如今已經是粗壯無比,華蓋遮天。
大樹后,一個衣衫襤褸的身影悄然浮現。
他看了眼遠處積灰的山門,嘆氣道:“夫子在上,他要是看到國子監如今的光景,恐怕要把我們這些徒子徒孫全部埋去土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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