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天,圣域——
“屈夷以其分神,下域歷劫的那一世,他最初的身份是——沈道友的師弟,凌波宗,駱天縱。”
闕羽星君此話一出,饒是商璽他們三人,在這人并未說破屈夷下域歷劫時期的另一重身份時,心中便已經有了極不祥的預感。
可當他們真正聽到后,卻還是覺得這事態,已經遠遠超乎他們的想象了。
當初在傳承之地的石塔中,那駱天縱改換身形樣貌,卻依舊被小師妹認出。
之后他更是在闖歷石塔中,第三道關卡時,受小師妹施加在他身上的咒印影響,讓這人受滔浪圍襲,直接跌墜進碧湖中。
落得血肉神魂,盡數溶解于湖中的下場。
他死的倉促,碧湖又兇險,人沉下去,連半點聲息都不再有。
所以,即便當時朗映懷他們親眼得見,駱天縱落墜入湖中,被滔浪所噬的情景,但卻是無法親自出手去探看——這人落墜在湖中后,是否也如旁人一般,尸骨無存地凄慘死去。
而之后,他們之所以覺得,這人應是隕亡在了湖中,還是因為朗映懷多次卜筮后的結果。
當初的卦象,朗映懷到如今仍舊記得,確實無論怎么推衍,他所得到的,都是駱天縱已死的結果。
可誰又能想到呢?
作為屈夷一縷分神,下域歷劫的駱天縱確實死了。
但其真正的本體,卻還好端端地待在八重天的圣域中,受人敬仰尊崇,擁有著僅次于現任圣域之主的地位。
按常理說,一場歷劫而已,人死劫消,前塵往事再無需相論。
虧欠了小師妹的,也只是這人的分神,而非是他的本體。
可這人,前日與他們在七重天的原燎峰不期而遇,對方當時所表現出來的,可半點都不像是——愿意同小師妹人死劫消的模樣。
商璽他們三人想到屈夷目無下塵,唯獨對小師妹分外關注,用語還恣意輕佻,故作親近的姿態,只覺得胸腔處,前日便因屈夷而起的怒火,到了此時,便燒得更灼旺了些。
這怒意來得洶洶,讓商璽他們三人周身的氣勢,都冷酷沉郁到了極點。
卻也是在此時,商璽驀地反應過來。
“圣域符印現空,召集令既發,屈夷勢必會回轉圣域。”
“可他不曾現身于護域大陣開啟之處,而我們在圣域主殿那里,設置的遇人感應陣法也并沒有被驚動。”
“那他此刻,會在哪里?”
商璽向來寡言,從不曾在某一時刻,一連串地說出這樣多的字句來。
可朗映懷和朔灼兩人卻都沒有心思,去驚訝于這個了。
“屈夷……他是精通空間之術的!”
“那日他從原燎峰離開時,便是直接破開空間而去。”
“那他此刻……小師妹!”
最后三字,三人幾乎是同時說出的。
話音甫一落下,三人的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晦沉。
朗映懷沉目看向面色慘然,周身氣息破敗如風中飄絮的闕羽星君。
即便這人在先前,不知為何突然不再提及,他與小師妹之前,所真切存在過的那樁舊緣。
可只是通過這人口中,在被咳意中斷前說出的,“百年前”這個極關鍵的信息點,加之駱天縱身死,那屈夷的這縷分神,定然是渡劫失敗的結果——
朗映懷便也已經能大致推斷出,當日他的小師妹,在成功通過石塔第五層的試驗后,驟然昏迷過去,人事不知。
而這闕羽星君,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
應是被圣域請來,為他們的屈夷圣君,推衍其分神歷劫前塵,但又因為夙邈的及時到來,出手護住小師妹的行動,而使得這位星君,落得個身遭反噬,自嘗苦果的下場。
想來,闕羽星君這一雙眼睛,便是在那時,徹底失卻他原有的神采的。
而他之后會淪落到,被圣域關押在暗牢中的結果,應該也和當年之事脫不開關系。
心中將來龍去脈飛快地過了一遍,再看向眼前的闕羽星君時,朗映懷的內心依舊是無波無瀾。
就算實力強大如修真者,也要時刻抱有,做出的每一件事,必有代價要償還的覺悟。
現下的闕羽星君,很明顯,已經品嘗到了這份代價。
至于這份代價是否足夠,卻是輪不上他來評判的,那是小師妹的權利。
所以,朗映懷只是很平靜地問道:“你可還有別的事要說?”
闕羽星君艱難地搖了搖頭,又驀地抬手,死死抓住朗映懷的衣袖一角:“不要動搖。”
“這是我最后能告訴沈道友的四個字。”
不要動搖?
朗映懷眸色微沉,闕羽星君這樣說,是在預示著,之后有可能出現,讓小師妹心神動搖的事情嗎?
“朗師兄!”朔灼出言催促道。
朗映懷也來不及多想,垂目對闕羽星君說:“多謝。”
“你可需要我將你送至一處安全之地,暫避外亂?”
“是我該謝您,但不必了。”
闕羽星君唇角微微彎起,枯槁慘白的面容,于此時竟多了幾分鮮活之氣:“就將我放在這里吧,有人會來尋我的。”
“好。”朗映懷沒有多問,撤去遮掩后便同商璽與朔灼一起,向著原若水境所在的方向,疾速掠去。
身后,幾道氣息不同的靈光,向著闕羽星君的所在,疾速飛來,而后紛紛落停在他身周。
最先撲上來的,便是在圣域外圍,先是被眾人言語質疑,到天機宗的昌鶴圣尊到來,才為他解圍,后隨侍在昌鶴圣尊身后的憫笙。
他一見蒼白消瘦,幾近脫形的闕羽星君,那眉眼間的冷淡矜意,瞬時便消散了個干凈,眼淚更是不能自控的,一滴又一滴,落墜在闕羽星君的前襟。
“師兄嗚……你還活著……我就知道,你還活著的。”
“憫笙,抱歉,讓你擔心了。”
——————
朗映懷揮散水鏡,闕羽星君已經被天機宗的人找到,他們之間也算兩清了,之后的事,就沒必要再關注下去了。
前方,云霧從身側散開,依稀已經能夠窺得,被小師妹摧毀后的若水境的模樣。
錦水湯湯,滔浪之中,那唯一一處被小師妹以劍破開后,靈光氤氳,自成一片天地的通道出口,于此時,便格外顯眼起來。
“我記得,先前那通道出口,不似現在這般張揚。”這是難得肯開口說話的冷酷版朔灼。
不過想到,這處通道是經小師妹劍斬劈開,才得以貫通的。
朔灼會這樣在意,倒也正常。
朗映懷剛要回答,卻是商璽先出言道:“萬至尊他們,要到了。”
朔灼眼眸微冷,他已經對萬至尊他們是否到來,并不感興趣了。
但他也知道,那些來自不同天域的勢力,若是不愿全心全意的出力,只萬至尊心里著急,卻也是拿那些人沒辦法的。
可要說心里真沒有半點遷怒的惱意,卻也是假話。
所以,朔灼干脆略過這個話題,皺眉問道:“兩位師兄可有窺見,除那些從若水境中,僥幸脫逃以外的圣域修士?”
商璽和朗映懷凝眸望去,面色也跟著沉肅下來:“沒有。”
就像他們先前,雖然目的就只是在圣域搞個大事,將圣域外派出去的修士,尤其是屈夷,逼迫得他們不得不折返回宗。
而他們也確實做到了。
可即便他們做出的,是炸毀圣域主殿,這種將圣域臉面往泥地里踩的狂悖之事,圣域所做出的反應,也只是放出了足以鋪滿整個天際的圣域符印。
而在他們小心翼翼破陣,接近圣域主殿,乃至出手布置,將圣域主殿炸毀,再到炸毀之后,除他們在救走闕羽星君后,確實有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也威懾力十足的玄奇力量,直沖他們而來。
但到底,在他們完成這一系列行動的過程中,沒有一個圣域的修士,出現過在他們眼前。
這無疑是極不合理的事。
而現在,圣域的符印都已點亮天幕,可除卻圣域丟進若水境中的那些棄子,旁的圣域修士,現在又在哪里?
商璽他們三人,遠遠看到一左一右,守護在小師妹身側的晏頌之和魚荀,便直接飛身過去,準備和他們匯合。
卻也是在這個時候,以萬至尊為首的,涵蓋了四重天到七重天各方勢力強者的修士們,紛紛現身在了八重天。
而那些在圣域的護域大陣,被闕羽星君破開之后,也從圣域的正面得以進入圣域內部的,多為本就出身于八重天的修士們,也向著這聚集了最多修士的,原若水境的所在紛紛趕來。
這些人甫一落地,便開始各自尋找,自家派過來的天驕子弟,只轉眼間,整個若水境便徹底喧騰了起來。
原本被這些天驕子弟各顯神通,合力方才筑成的石臺,落在這些前輩大能們的眼中,就顯得十分粗糙,不堪入眼了。
因而,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那方才還浩浩蕩蕩,時不時沖擊著石臺的滔浪,便被水系大能直接抹去。
隨后,又有土系大能,只揮手間,幾座石臺便自那已然干涸的河床上,平地而起,且又有風系大能和木系大能緊跟其后,在那光禿禿的石臺和石柱上雕飾擺弄花樣。
所以,當商璽、朗映懷和朔灼,同晏頌之他們匯合之時,下方在被小師妹揮劍斬劈過后,原處只剩一片殘頹之象的若水境,于此刻,卻是煥然新生。
魚荀垂目看了一眼,只覺得無語:“這些人,可真有閑心啊。”
“石臺也就罷了,還要在上面雕那些花鳥異獸……是覺得雕上去還能帶走不成?”
晏頌之聞言,面上的神情比魚荀的還要無語:“你多少也該看點陣法了。”
“雖然他們整得是挺花里胡哨的,但也確實是在往那些石臺和石柱上預設陣法。”
“不這樣做的話,一會亂斗起來,這新建起來的石臺,還是要塌的。”
“哼,反正你也說了,這就是花里胡哨,華而不實么。”
“我說的也沒錯啊。”自動屏蔽晏頌之后面幾句的魚荀,聞言十分理直氣壯地道。
晏頌之眉心抽痛,不想在這種時候,和魚荀這只胖頭魚討論這種廢話。
他看向商璽,問話時直指中心:“你們也沒遇上圣域的人?”
一個“也”字,讓商璽他們三人瞬間明白,對于除若水境中跑出來的這些,為何遲遲沒有新的圣域修士出現的憂慮,并非是他們三人在杞人憂天。
商璽周身的氣勢更冷了些:“沒有。”
他頓了下,又道:“可曾見過屈夷?”
“在圣域符印出現在天幕上后。”
“不曾。”晏頌之搖頭,又沉目問道:“你為何會在此時問起他?”
“他身上有什么異常嗎?”
晏頌之很敏銳地發現,當他問出這句話后,商璽,朗映懷乃至朔灼,三人周身的氣勢,都變得更沉郁了幾分。
就連心態最輕松的魚荀,此刻也察覺到了商璽他們三人的異樣,閉口不再說了,只看著商璽,望他給出一個解釋。
而商璽也從不是什么賣關子的人,他直接道:“屈夷曾以分神下域,歷劫以養神魂,而他那縷分神在下域的身份,正是凌波宗的駱天縱。”
“駱天縱?!”魚荀不可置信地重復出聲:“怎么會是他?!”
“那個人渣畜牲不是早就死了嗎?”
他說著,還轉頭怒氣沖沖地,看向朗映懷的方向,氣憤道:“你的卜筮之術是怎么回事?”
“不是說起了三卦,都是駱天縱死的不能再死的結果嗎?”
“你這算的什么啊?!比朔灼那個笨蛋,改行用紅線算姻緣還離譜!”
朗映懷:……你這連最簡單的卜筮之術都不會的人,還好意思來指責別人。
無端被連累的朔灼:雖然他知道魚荀說的笨蛋,是另一個朔灼,可是果然,還是很想揍一下這只胖頭魚呢。
然后,朔灼就看到晏頌之已經將他的心中所想,付諸于行動了。
“砰!”魚荀的腦袋上,肉眼可見的鼓起了一個腫包。
而晏頌之從容收手,訓斥道:“閉嘴,都說是分神了,多看幾本書弄清楚分神歷劫是怎么回事兒,再來教訓你師兄吧!”
“圣域之人……”晏頌之將話題轉回重點,才剛說了四個字,就察覺到了以小師妹為中心,陡然蔓延開來的強烈壓迫感。
“師妹這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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