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與之對視了一眼，發現張恒的眼神平靜，很是坦然，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
在看守所這些日子，他過得十分安心，因為身上馬甲顏色的緣故，在里面也沒有犯人惹他。
黃色馬甲配上腳鐐，里面的犯人都知道這代表了什么，這是重罪犯的標志，大概率是無期，死刑這種，一般人傻了會去招惹這樣的人。
所以張恒這段時間在里面過得還行，已經放平的心態。
隨著張恒到場，庭審正式開始，首先有檢察院的人開始發言。
檢察院是檢察院，法院是法院，不是一個單位，很多人都會搞混，認為檢察院就是法院。
檢察院是國家的法律監督機關，代表國家行使檢察權，簡單來說就是，公安機關在抓捕罪犯后，檢察院要根據公安的調查情況，代表國家以及廣大人民群眾起訴罪犯，再由法院進行審判。
反正這個流程一般人肯定是不懂，就比如蘇青，他此時就在聽審席一臉懵。
隨后就是審判長問話，雙方的辯護律師互相舉證，張恒雖然是罪犯，且已經招供，但也有著辯護律師，為他做死緩辯護。
甚至張恒的辯護律師還指出張恒有著自首行為，而這個環節還和蘇青本人有關，張恒的辯護律師以他是警方人員，張庚向他自首的行為作為評判標準。
但劉家父母那邊的律師則是認為這個行為并不算自首，理由竟然是蘇青的身份不是正式民警。
雙方你來我往，辯護異常激烈，而面對審判長的詢問，張恒對自己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也沒有為自己辯解，開脫。
“我們家不和解，不接受賠償，我就要為我的女兒討回一個公道，殺人償命！”劉大山夫妻二人激動的喊道。
聽到這話，蘇青忍不住的嘆了口氣，這世上還真是只有一種病，那就是窮病。
他不否認有人無論多少賠償都不會出具諒解書，不會為了錢就讓兇手免除一死，但也有迫于無奈，因為經濟壓力選擇妥協的人。
若是人人都不缺錢，那這種調解也就沒有必要了。
“原告方冷靜，請平復一下的你的情緒！”審判長敲了敲錘子，然后開口：
“經過剛才的法庭辯論，控辯雙方對桉件的事實證據，法律適用，量刑情節等充分發表的意見，雙方觀點已經闡明，將于評議勢給予充分考慮，法庭辯論結束，現在由被告人做最后的陳述，被告人起立！”
隨著張恒站起身，然后開口。
“我對自己所犯下的事認罪，其次對于死者父母表示歉意，因為我的緣故讓二位體會到喪女之痛，同時對我自己的父親表示愧疚，兒子慚愧，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我希望該怎么判就怎么判，無論什么結果我都能接受，審判長，我陳述完了。”
他沒有否認自己的罪行，更沒有辯解，也沒有求饒，認錯，有的只是對幾個老人的愧疚。
或者說他到現在也不認為自己錯了，對于劉小娟的死，就是他故意的，他的內心不允許自己向那個人道歉。
至此，坐在上面的審判長點頭。
“現在休庭！”
隨后審判長，審判員等一眾人員就暫時離開。
面的這種重大桉件，他們的判決絕對不會草率，更不會是審判長一個人想怎么樣就怎么樣的，所以要進行商量。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從開庭，道雙方陳述，爭辯，舉證，反駁，最后闡明態度等等這些流程下來，已經過去了三個半小時。
其實主要的點就是死刑還是死緩，其余的，張恒也認罪，根本沒有必要多費心思。
而現在休庭，一是他們需要商量一下，二來也是休息一下，現場的氣氛還是非常壓抑的。
足足四十分鐘，審判長等人才回來，木錘一敲。
“現在繼續開庭！”
又是獎金二十分鐘的陳述，審判長終于開口：“江城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本次桉件判決如下，請全體起立！”
話落，全場人，包括在聽審席上的蘇青等人一同起立。
“被告人張恒，犯故意殺人罪，手段殘忍，情節惡劣，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隨著審判長一錘子落下，最終結果也定了下來，當然，因為是第一次判決，張恒還是有權利繼續上訴的，但是一個求死的人，怎么可能會選擇上訴，當場就表示自己接受，不準備上訴。
在判決下來的瞬間，劉家夫妻放聲大哭，旁邊的一些親戚幫忙攙扶，反倒是張國新一言不發，只不過整個人仿佛蒼老是十歲一般。
半個小時后，張恒被帶走，蘇青也在法院門口站在了張國新面前。
“叔...你沒事吧？”蘇青問道。
老實本分的張國新搖了搖頭，嘴里還是都囔道：“怎么就死刑了呢，不行啊，不能死刑啊，我這個當爹的沒本事，沒有那么多錢啊，哎~~”
沒有哭聲，但這位父親卻紅了眼睛，淚水止不住的落了下來，天空中下著小雨，將這位老父親顯得更加凄涼。
沒辦法，法律面前，不是求情就可以的。
兩人站在雨里沉默了好一會。
良久，蘇青才開口：“叔，我前段時間去見過一次張恒，他...不像讓您這樣奔波了。
其實他...已經接受了這個結果，主要是他覺得對不起您，我覺得...”
說到最后，他也開不了口了，他本以為自己能夠幫忙，但到了跟前才發現，讓一個父親放棄自己的兒子，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是有多殘忍。
“我懂，其實我都知道，但是...我就是想讓他活著啊，他活著，我就有個奔頭啊，這臭小子，兒子不是咱的就不是唄，我怎么對得起他媽啊！！….算了，警察同志，您先忙，我再去想想辦法！”
說完，張國新就對他微微點頭，然后轉身離去，原本就句僂的腰彎得更低了，仿佛被抽掉了精氣神。
他不知道這位父親這段時間給人跪了多少次，磕了多少頭，但生活接二連三的打擊讓這個剛強了一輩子的男人垮掉了。
“人都是這樣，咱們作為外人認為應該顧及活人，畢竟日子還得過呢，但對于他來說，兒子恐怕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了！”李子君的聲音傳來，給他撐了一把傘。
“是啊，是我當初想得太簡單了”蘇青喃喃道。
一個沒了老伴，兒子又要被判死刑，孫子還不是自己家的老人，這個年紀，幾乎所有的念頭都沒了，就算是活著，那也是痛苦。
所以到了開口時，那些勸他放下，自己好好生活的話他是一句都沒說出口。
兩人就這樣在雨中站了好一會，突然，腦中響起了旁白的提示。
聽到旁白的瞬間，蘇青整個人眼睛瞪得老大，身子勐得躥了出去。
“哎？你怎么了？”
“人呢，人呢！快找！”蘇青大喊。
旁白給他十分鐘的時間，那就說明他還有機會，一家子，兒子剛判死刑，父親再沒了，這世道怎么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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