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星沉默了許久，然后擠出了一絲笑容來，“那行，云叔，我先回去了。”
云在秋注意到承星的狀態不佳，有點兒擔憂。
“二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說出來吧，云叔多少也能幫你一點兒。”
“我沒事兒，”承星嘆了口氣。
“二公子？”
“我真沒事，”承星說著話，人已走向了外面。
云在秋目視著承星離開了監控室這邊，許久才嘆了口氣。
他剛才沒有向承星完全說實話。他去總裁辦公室的時候，意外地看到了大公子承大運。
問話的人，也是大公子。總裁根本就沒有說話。
“二公子，你還是太精明了，”云在秋想到了什么，心情也沉重起來。
總裁還沒有想過放權，二公子就開始拉幫結派了。
如果二公子遭殃，他云在秋只怕也要倒霉啊。
入夜時分，整個海域陷入了一片黑暗。冬日的外海，比起平常更顯得枯寂與荒涼。紅娘子坐在樓船的艙房里，她的身邊守護著沐春燕。
有了葉正他們發來的座標，紅娘子指揮著另外兩艘貨船減緩速度，好讓葉正他們的快艇追趕過來。
不知為什么，紅娘子始終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艙房的門虛掩在那里，可以聽到海浪拍打船舷的聲音，也能聽到不遠處有海獸的啼叫聲。陣陣寒風吹刮著，艙門也響起了鳴鳴的震顫之聲，有如小兒夜啼一般。
“紅姐，這一帶海域靠西了，以前你來過這里嗎？”沐春燕輕聲地問道。她的姿態擺得很正，盡管她沒有被紅娘子種下心理術，可是和她一起的另外三個島主都成了紅娘子的傀儡。
就算沐春燕能暴起發難，拿下紅娘子，她也打不過另外三個島主。此時，他們都守在艙門之外。
而且更為要命的的是，她一直都是在公司的領地里活動。陸地和海洋，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對于未知的大海，沐春燕有種難言的恐懼。
“我沒有來過這一帶，”紅娘子搖了搖頭，“你也沒有來過？”
“沒有。我們都是公司領地里的隱世家族，來丁零島，也是乘飛行器過來的，至于到大海之上，我從來都沒有過生活的經驗，”沐春燕恭敬地答道，“海上，都有哪些危險？”
“哪些危險？”紅娘子起身要倒杯茶，沐春燕搶在前面，把茶杯端了過去，將茶沏好之后，端了過來，小心地放在了紅娘子身邊的小幾之上。
“兇猛的海獸。它們的祖輩可能生活在大陸上，自從大陸被海水侵蝕，它們為了生存，也慢慢適應了水陸兩棲。獸類對于鮮血的渴望，那是一種本能。別看我們的樓船足夠高了，可遇到成群的海獸，它們會飛撲上來，把我們當成它們的美食。海洋魚類，塊頭大的，是我們樓船的幾倍長。它們潛到樓船之下，稍稍一頂身子，我們的樓船就會有傾覆的危險。還有海洋藻類，有些海藻天然生有觸手，只要樓船稍不注意，進入了它們生活的領域，數不盡的觸手把我們的樓船死死纏住，到最后，我們也只能落得凄慘身亡的下場。更別說還有猛烈的罡風，詭異的磁場，甚至還有唱歌的海妖，她們的吟唱，會讓我們的船長和船員沉淪，從而不知不覺地跟著海妖走向深海，除此之外，”
紅娘子還沒有說完，沐春燕的身體已開始激烈的顫抖起來。
“紅姐，別說了，不要說下去了，我怕。”
“你這就怕啦？”紅娘子啜了口熱茶，一雙深藍的眸子盯緊了沐春燕，“那你們還敢跑到外海來做局？我不知道該說你們是無知者無畏，還是擁有一顆勇者之心。”
沐春燕被紅娘子一陣數落，眼淚都流了出來。
“紅姐，我看得出來，束總教官對你，以及對他的兄弟都是極好的。草葉島，算是上是千葉大陸上最為安寧的一個地方了。我們在公司那邊，也聽說過草葉島上的情況。其實，千葉大陸的殘酷，比起未知的大海來說，也是絲毫不遜，甚至還有過之。外海的危險，來自于大自然，還有海洋生物，而千葉大陸上呢，危險都來自于自己身邊的人。除非你擁有強大的不畏任何人的實力，否則，求生的艱難，也絲毫不遜于在外海。”
“普通家族，要想在千葉大陸活下去，得以每年嚴苛的租金租種田地，拿我們公司的領地來說，一田地的莊稼，每年的收成不過一千斤稻谷，光租金，就得繳納六百斤。一個家族租種五畝地，扣除了租金之后，還能剩兩千斤稻谷吧，這點糧食，勉強能夠維持溫飽。”
“那也不錯了啊，”紅娘子聽著，來了點兒興趣。
“呵，聽起來的確還好啊。可是除了島上的管理人員要收租金之外，還有一些混混，他們也要吃的要喝的，還有各種各樣的自然災害。每年一畝地一千斤的收成，那是理想狀態下。遇到了嚴重的蟲災，可能連一百斤都收不到。這個時候，你還要交租子，還要應付那些上門來收保護費的混混，試問，你連自己吃的都沒有了，哪來的東西交給別人？”
沐春燕說到這里，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有些普通莊戶為了能活下去，不得不賒欠，以求來年風調雨順，有個好收成。可是那些欠下的債都是有高額利息的，到了第二年，要是繼續受災，那真是走投無路了，賣兒鬻女的，來外海搏命獵殺海獸的，比比皆是，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青壯勞力直接葬身魚腹。說來說去，也就是為了活著罷了。”
紅娘子聽著聽著，也不禁搖頭嘆息不已。
相比千葉大陸，草葉島的確算得上是人間福地了。雖然草葉島的物產不夠豐富，稻田不夠肥沃，可是沒有這種人吃人的現象發生啊。
星北，還真是一個奇男子。
草葉島上也向莊戶收取租金，一畝地收獲千斤，則收一成為租金。遇到狂風巨浪，莊稼沒有收成，那么租金就自然取消，還能得到草葉島派駐的管理人員接濟，以便讓那些莊戶度過難關。
“沐春燕，你怎么如此感傷？你不是出身于隱世武道世家嗎？這些事，和你應該沒有關系吧？”
紅娘子有點好奇了。
怎么沐春燕越說越激動了？
“我家以前就是普通莊戶。我八歲那年被賣到了隱世武道世家，武道世家一般分成本家和外傭。本家就是他們自己的家人，外傭是買來或者雇來的傭人，他們沒有人身自由，相當于世道世家養的一條狗，專門替他們咬人。外傭也是可以學功夫的，我們四個人，都是外傭身份，”沐春燕解釋道。
紅娘子敏銳地把握到了沐春燕話里的玄機。
“你們四個人都是外傭，那豈不是說你們沒有自己的人身自由？”紅娘子覺得這件事還真有點兒麻煩了。
“紅姐果然看得透徹。是的，我們四個人都簽了賣身契，除非有足夠的功勞，才能解除賣身協議，成為自由人，”沐春燕答道，“所以我們被派到這里來了，大家就算心有不甘，可也沒有選擇的余地。還有，要是這一次真的立下了大功，我們也就自由了。”
紅娘子冷笑起來，“這些話，是你們的主家說的，還是公司總裁向你們說的？”
“主家領到總裁的命令，派我們出來的時候，這樣說的。主家稱，這是總裁的意思。紅姐，您放心，我們這次功勞絕對夠大，”沐春燕認真地說道。
紅娘子嘆了口氣。
束星北把他們四個人收下來，讓自己給他們種下心理術，好成為臂助。現在看來，還真有點兒麻煩了。
事情居然還不是那么簡單。
“紅姐，您不信？”沐春燕一直在觀察紅娘子的神情，看到她臉上有點兒嘲諷的味道，沐春燕馬上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不是我不信，而是我從來都不會相信承永晟有這么好。我和承永晟沒有打過交道，但公司的那些所謂管理人員，以及承永晟的女人，我都是打過交道的。他們所謂的承諾，從來都沒有兌現過，”紅娘子搖了搖頭。
“啊？”沐春燕傻眼了，“居然是這樣？”
“你放心吧，既然你跟了我，我就要對你們負責任。先和束總教官他們匯合，接下來再來討論你們的事兒。哦，對了，你們的所謂賣身契，就是一張紙吧？”
紅娘子的想法很簡單。如果賣身契就是一張紙，那么完全不需要理會了。回到了草葉島，那些武道世家難道還能殺過來不成？
“不是的，”沐春燕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所有的外傭，武道世家都給我們下一種毒藥，來控制我們。每年年底，論功行賞，要是當年功勞多，可以拿到兩年度的解藥。如果功勞少，能拿到一年的解藥。如果對主人的命令不服從，不執行，或者陽奉陰違，就沒有解藥。沒有解藥的人，活不了多久，最后會七竅流血，暴斃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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