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趙忠堯和余華第一次正式接觸，說真的，他無法想象通過心算進行嚴謹且苛刻的大量數學計算行為。
不需要稿紙，不需要筆，通過純粹思維層面進行數學運算，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要知道，這算的可不是什么加減乘除四則運算，而是通過微分方程和積分方程計算猶如天文數字般的數據。
整個計算過程之中必須嚴謹且準確，不容許出現任何一個錯誤。
無論是計算公式，還是結果參數，但凡出現錯誤，就會導致最終數據的錯誤。
趙忠堯主攻方向為核物理研究，數學思維和計算能力勉勉強強，根本不具備余華這種極其恐怖的心算能力。
乖乖，這就是算學系高材生的能力嗎？
“余生，你來算一算這個參數。”看著謙謙有禮的余華，趙忠堯忽然意識什么，深呼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轉而用板刷擦掉黑板上的題目，接著再用粉筆寫出一組物理參數和數學公式，眼中透出一絲期待。
黑板上沒有題目，只有一組組關于原子和電子的參數，包括數學公式，不存在審題，只需要計算就行。
唯一的問題就是，計算量特別大。
面對趙忠堯教授這個測試，余華面色自然，毫不慌張，雙眼注視黑板上的參數和數學公式，待獲取足夠數據之后，腦海之中的思維計算機進入運轉模式。
頃刻間，整個人氣質再度變化，透出一股絕對理性之感。
當動用思維計算機時，余華一切情感和人性會暫時性消失，精神和注意力高度集中，為思維計算機的運轉提供最佳環境。
運算速度越高，余華越像一臺真正的機器。
對于這點，余華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腦海之中一組組數據不斷跳動變化，余華堪比數學家般的學業水平和知識儲備，讓他整個計算過程沒有任何阻礙，盡管他不理解這些參數的意義和性質，但計算起來毫無問題，
快捷，迅速。
“先生，這是最終結果，需要寫詳細的計算步驟嗎？”五分鐘過后，余華完成整個計算過程，右手拿起粉筆給出數據，向趙忠堯詢問道。
“不需要，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人的心算能力竟然可以達到這種程度。”
趙忠堯輕輕搖頭，言語滿是驚訝和感慨，即便他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被余華表現的心算能力給震撼到了。
震撼。
深入內心深處的震撼。
“先生，您過譽了。”余華謙虛道。
“余生，你有沒有興趣擔任我的助手？”趙忠堯深呼吸一口氣，目光看向面前的余華，毫不猶豫發出來自于學校教授的正式邀約，經過第二次計算測試，他已經敏銳意識到余華心算能力的科研價值。
按照余華當前的表現，毫不夸張的說，這就是一臺行走的人形計算機，但凡是需要計算的地方，余華都能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
給予數據和相應公式，等一段時間就能得到結果，余華的心算能力，完全就是無數科學家夢寐以求的頂級助手。
不，是夢中情人！
眨眼間，余華就成了趙忠堯眼中的香餑餑，這節通識選修核物理課，也成了人才市場。
至于正不正規，合不合理……
趙忠堯表示并不重要，反正教室里就他和余華兩個人。
擔任助手？
意外收到人生之中第二份offer的余華，怔了一下，立馬清楚趙忠堯教授的意思，這是看上了他的計算能力。
的確，對趙忠堯這種層次的核物理學家而言，自己這種頂級數學計算能力有著極大價值，可以幫助對方計算和處理數據，免除中間繁瑣費力的環節。
事實上，不止是核物理學家，所有科學研究活動都需要大量數學計算。
余華能理解趙教授的需求，這份正式邀約也側面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不過……
自己是否需要這份offer？
整個人眉宇微皺，陷入沉思。
從學生角度看待問題，作為大一學生能得到學校教授的認可和正式邀約，已經可以稱之為爆炸起飛，要知道，教授助手職務往往處于核心層，非教授最信任之人不可任助手。
只要不出意外，余華跟隨趙忠堯工作，待到畢業時，就能留在清華任教。
此外，還可近水樓臺先得月，讀趙忠堯的碩士生，一舉兩得。
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然而，余華并非是一名普通的大一學生，氧吹爐和電渣重熔技術還等著他攻克，數學這邊的素數定理和哥德巴赫猜想推進還要處理，《軍地指導概論》還未寫完，幾乎沒有空余時間。
最重要的是，他要去美國留學。
“教授，承蒙您的厚愛，學生感激不盡，但學生準備報考庚款留美公費生，前往美國留學，即便答應成為您的助手，學生也待不了多長時間。”余華權衡考慮一番，不得不搖頭選擇婉拒來自于趙忠堯的正式邀約。
“原來如此……”
趙忠堯聽聞，有些失望，心中思索一番，雙眼注視余華，詢問道：“余生，你準備讀美國哪所學校？”
“大概是先去普林斯頓攻讀數學碩士和博士，再去加州理工學院攻讀核物理學博士和航空學博士。”余華聞言，倒也沒有隱瞞未來計劃，如實說道。
先去普林斯頓，再去加州理工，這是出國留學的主要計劃線路。
數學決定上限，
核物理決定未來，
航空學則為當下。
二戰和二戰后的世界，完全以爭奪制空權為核心，想要爭奪制空權，就離不開性能優秀且先進的戰斗機。
這是余華規劃的三個主要研究方向。
聽到余華的回答，趙忠堯臉上浮現一抹微笑，賣了一個關子：“余華，你知道我的老師是誰嗎？”
“您的老師是諾貝爾物理獎得主羅伯特·安德魯·密立根。”余華心中有些疑惑，說道。
“那你知道現在加州理工學院的執行委員會主席是誰嗎？”趙忠堯繼續問道。
余華搖了搖頭：“學生不知。”
加州理工學院執行委員會主席，等同于國立清華校長職務，具體人選余華并不清楚。
“目前加州理工的執行委員會主席，就是我的老師密立根。”趙忠堯笑瞇瞇的說道。
余華滿臉懵逼：“？？？”
臥槽，世界竟然這么小？！
余華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通過趙忠堯教授，不經意間就與大洋彼岸看似遙遠的加州理工學院，扯上了關系。
“余生，擔任我的助手與前往美國留學并不沖突，甚至可以說相輔相成，一來可以參與到科研實驗中，得到豐富的經驗，二來增加履歷，比同齡人更有競爭力。”
趙忠堯微笑說道：“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會在你前往美國留學之前，給你寫一封推薦信，你可以拿著我這封推薦信，隨時去找我的老師密立根，相信他會給你一個很好的答復。”
教授推薦信。
教室內安安靜靜，這番話傳入耳畔，余華陷入了沉默，原本意志堅定的他，在趙忠堯許諾的推薦信面前，還是動搖了。
馬列在上，不是他不堅定，而是趙忠堯教授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真的太多了。
直接光明正大攀師徒關系，基本上，拿到趙忠堯這封教授推薦信，余華日后入學加州理工學院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會受到學術之外的影響力干擾。
以余華的能力來說，進入加州理工學院是沒問題的，但就怕來自于其他方面的影響，要清楚，加州理工學院屬于美國大學體系金字塔最頂端的存在，門檻不僅高的離譜，還有其他方面的高度監管。
百年排華不是開玩笑的。
這封教授推薦信脊完完全全擊中了余華的軟肋。
“先生如此厚愛，學生不敢再作推辭。”余華心中一嘆，給的太多，靈魂迫使自己不得不出賣身體，整個人作揖行禮，接受來自于趙忠堯的offer，正式成為一名打工人。
“這是核物理實驗室的鑰匙，接下來你先熟悉實驗室和工作，你要做的就是幫我計算數據，我一個人平常實在是忙不過來。”
趙忠堯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隨即取出核物理實驗室的鑰匙，遞給余華，安排囑咐道：“實驗室有住的地方，你愿意的話，可以搬過來住，這樣方便些，每個月有八元錢補助，還有什么地方不懂的可以問我。”
“學生知道了，那個，教授，我的通識選修課怎么辦。”余華順勢接過核物理實驗室鑰匙，尊敬回應，接著詢問道。
“你在實驗室一邊實驗一邊學習，實踐與理論結合，期末免考給你10個學分。”
趙忠堯很是大方的揮了揮手，忽然想到什么，關心道：“余生，你是準備考今年的庚款留美公費生，還是明年的？”
“學生準備考今年的。”余華沉默一番，回應道。
“今年？那你要努力備考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庚款留美公費生考試大約在八月中旬舉行，到時候要去南京參加考試。”趙忠堯點點頭，提醒道。
可惜，今年會出意外。
余華點頭回應，沒有告知趙忠堯即將爆發的全面抗戰，歷史上，由于全面抗戰的影響，平津淪陷，華北丟失，清北南開三校撤離平津，于長沙集結構建長沙臨時大學，即西南聯大前身。
名額僅為二十個的庚款留美公費生考試，在這場浩劫之中定然會受到波及影響，不得不延期舉行。
具體什么時間舉行，余華并不清楚。
不過，他一定要參加這次庚款留美公費生考試，如果不參加的話，他將沒有辦法前往美國留學，失去利用二戰爆發前窗口期做文章的機會。
中華有抗戰爆發前的窗口期，整個世界有二戰爆發前的窗口期。
在余華看來，作為穿越者，絕不能浪費這種做文章的機會。
浪費，等同于失敗。——這是一位合格穿越者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
“余生，我們去實驗室，帶你見識一下核物理學真正的魅力。”這時，趙忠堯沒等下課，忽然說道。
余華心中滿是好奇，點了點頭，正好下午沒課，跟隨趙忠堯一同離開教室，前往清華園乃至整個中華最神秘的實驗室。
趙忠堯和余華穿過機械館和化學館，來到一棟并不算大的二層紅磚樓房面前，門匾赫然寫著——國立清華大學核物理實驗室。
立于門前，趙忠堯示意余華上前。
余華點頭，拿著鑰匙上前，解開門鎖，用力推開緊閉的實驗樓大門，存在于想象之中的各種尖端設備和儀器并不存在，實驗樓一層看起來與教學樓沒什么區別。
“跟我來。”趙忠堯朝著余華說了一聲，率先步入實驗樓，徑直往里去。
余華跟上腳步，兩人走廊而行，不久之后，來到一處緊閉的房門前，門上寫著一號實驗室的信息。
趙忠堯從身上取出一把鑰匙，解鎖，推門而入。
余華跟在后面，懷揣著好奇的色彩，步入實驗室之中。
“這是光學顯微鏡。”
“這是威爾遜云室，核物理主要研究儀器之一，據說加州理工學院已經用上了改進的威爾遜云室，改進者是密立根老師。”
“這是電離室，也是主要研究設備之一，價值不菲，當初我從加州理工學院帶回來的。”
實驗室內，光線黯淡，窗戶全都用黑色窗簾遮攔，四周滿是各種各樣的實驗設備和器皿，最前面放著光學顯微鏡，旁邊則是著名的威爾遜云室，趙忠堯教授如數家珍般向余華介紹實驗設備。
余華似如劉姥姥進大觀園那般，好奇的打量著這些極為原始且簡陋的設備，很難相信，人類物理學家就是通過這種實驗儀器發現和研究核物理，掌握原子核的行星結構，發現放射性和射線。
神奇。
真的神奇。
這時，趙忠堯教授忽然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余華跟上，緊接著，整個人走向實驗室最里面，來到一處柜子前，蹲下身，打開柜子，小心翼翼取出一個木箱。
余華立于身后，雙眼凝視并不算大的木箱，長方體形狀，體積猶如后世飛天茅臺盒子，看著趙忠堯教授如此鄭重的模樣，整個人有些期待。
在余華注視之下，趙忠堯教授打開木箱蓋子，霎時間，一道幽幽藍光冒出。
藍光！
一道極為純凈且蘊含高額能量的藍色光芒。
一個裝有50毫克鐳的玻璃瓶，被趙忠堯教授徒手取了出來，放置于實驗臺表面。
這是全中華唯一的五十毫克鐳，也是目前中華最重要的核物理實驗研究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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