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啊~”
一獨臂軍卒怒吼一聲,橫刀一掃,剛爬上墻的胡人捂著噴血的脖子就掉了下去。
軍卒喘著粗氣,想往旁邊走動,卻發現根本挪不動腳。
腳邊全是守城軍卒的尸體,唯一還站著的是旁邊的將領。
“都長,咱們這邊空了,向都尉大人求援吧,否則胡人快上來了!”
“都長?都長!”
軍卒小心繞過身邊的尸體,走到都長旁邊看了看,發現都長胸口已被利箭刺穿了,早已斷了氣,不過臉上的表情依舊猙獰,雙眼怒視著前方。
“殺呀~”
“漢人快沒了,沖啊~”
“呼~”
聽到墻邊快爬上來的胡人的吶喊,軍卒呼了口氣,伸手把都長的眼睛合上,然后接過手中的長槍,向城墻沖了過去。
“去你媽的胡人!啊~”
“噗~”
“啊~”
“老子夠本了!”
他先是一槍刺穿了一胡兵的右眼,然后單臂緊緊抱住后面沖上來另一個,一起掉下城墻。
紅日勝血,照耀在空中糾纏的二人身上,身后的影子劃過血跡斑斑的城墻,好似斷臂的雄鷹迎風遨翔,在血與火的畫卷中,添上了極為耀眼的一筆。
“噗通~”
“噗通~”
“噗通~”
這樣的畫面不止一幕,其他墻頭也是如此。
一個個抱著胡人飛躍而下的身影,給本就慘烈的戰爭添了一抹悲壯。
那一顆顆盔甲下面帶著淺笑和狠戾的頭顱,好像一把尖刀一樣,狠狠插在胡人的胸口。
城墻下冒鞮的心被插出了血,他雙手緊握,渾身顫抖,恨不得把戎獫千刀萬剮。
如此攻城,幾乎是用左賢庭兒郎的命在填。
他很懷疑陣前殺人是不是戎獫那王八蛋故意的,就是為了激起對方的怒火,好消耗左賢庭的有生力量。
很有可能!越想,冒鞮對戎獫的殺意就越盛。
蠢豬般的玩意兒,早晚得剁了你!
“嗚嗚~”
慘烈的攻城戰持續了整整一日,直到夕陽西下,冒鞮見城墻下堆積的胡人尸體越來越多,加上不見月亮的蹤跡,便咬牙鳴金收兵了。
撤退之時,胡人的士氣有了明顯的衰弱,而冒鞮的臉色黑得更是猶如鍋底。
一天時間,又損失了近兩萬人!
到現在為止,除了被打殘的黑甲軍外,左賢庭的胡兵還剩不到七萬人,這里面還包括了很多受傷的。
當然大雍的損失遠遠超過了這個數字,可還是讓冒鞮憤恨不已。在他眼里,自己的兒郎都是很寶貴的,哪里是那些柔弱虛偽的漢人可比的?
要不是怕親爹怪罪,他現在很想把戎獫剁了。
胡軍雖然退去,但扎的營地卻離雁不遠,看樣子明天還要繼續進攻。
此時城墻上。
沒有明月,沒有星辰,只有零星的火把和寒冷的晚風,以及渾身鮮血未干的守城將士。
晚風撞在將士們血痕斑斑的鎧甲上,蕩起了一陣金屬的鳴動,好似最后的哀鳴。
將士們安靜地整理著戰友的尸體,不斷有百姓上來幫忙,看到這些將士的慘狀,百姓們眼中閃爍著淚光。
這些百姓都是不愿意走的,甚至張子鳴唐文軒都沒有走。
他們想了,現在就算走,能走哪兒去呢?
到時城破,胡人南下,不還是要死?
他們很清楚此次胡人的目的,就是一舉破滅大雍。
與其為奴為婢茍活,還如幫著守軍多殺幾個胡人,這樣自己就算死也不虧。
洛擎蒼等高級將領和一眾親衛渾身是傷,他們靠在城墻上,不顧滲血的傷口,望著漆黑的天空閑聊著。
“大將軍,嘿嘿,又多守了一日,今日末將守在他們的云梯盡頭守株待兔,殺了九個胡狗,結果他們居然挪開了那個云梯,哈哈。”
“末將手下的一個都,倒了兩桶金汁,正中云梯上的一串胡狗,當場就哀嚎地滑了下去,夠本了夠本了。”
“各位將軍,吃飯了。”
有輔軍和百姓端著幾桶餅和湯向眾將走來。
洛擎蒼擦了眼中的血水,朝為首的輔兵將領道:“還有多少吃食?”
輔兵將領憋出個笑容:“回大將軍,還有四日的。”
“說實話!”洛擎蒼加重了語氣。
輔兵將領神色復雜:“回大將軍...就剩這點了,這點還是剩下的百姓湊出來的...”
城頭忽然陷入了一陣安靜,洛擎蒼深吸口氣:“拿去給受傷輕一點的將士吧。”
“大將軍...”
“快去!”
“是!”
受傷輕的吃飽了明日也許還能殺敵,重的...
僅剩的副將叫柴闊,也是洛擎蒼手下的老人,看著抬走的食桶,有些感慨道:“大將軍仁義!要是糧草足夠,咱們定能殺更多的胡人,可惜了。”
“柴將軍,要是糧草足夠,最后咱們吃不完,燒掉可惜,不燒豈不便宜了胡人?
說話的人叫洪瑞,司職中郎將,不過他的那一軍只剩他和副將兩個人了。
“哈哈,洪瑞,要你這么說咱們不吃飯豈不更好?留給胡人的全是糞尿。”
“哈哈...”
城墻上響起一陣哄笑。
“還剩多少人?”
洛擎蒼的一句話,又讓周圍變得安靜下來。
“說。”
“據各軍陣亡的統計,大概還有兩萬八千人,沒受傷身體健全的不到兩千人。”
“能作戰的還剩多少?”
“大概...不足七千人。”
“都是好樣的。”
“常大人走了嗎?”
“走了,說是去找援軍去了,說得煞有其事,大將軍...”柴闊眼中閃過一絲光彩,“新皇登基,也許...咱們真有援軍也說不定?”
洛擎蒼長呼一口氣。
新皇...
“就算有援軍,也不外乎多守幾天罷了,咱們站好自己的最后一般崗便是。”
“好了,早點休息吧諸位,養好體力。”
“是,大將軍。”
......
“嗚嗚~”
第二日,霞光剛剛沖破東方的云層,胡人的號角聲就已經響起。
城墻上的軍卒也已經就位,與昨日不同的是,今日他們眼中多了一絲決絕。
也許是最后一日了吧。
雁城雖矮小,但因為是到幽云的最后一道關隘,所以比較長寬,能站兩千余人。
此時城墻上有一千兩百人是完好無損的,有七八百負了不同程度的傷。
通往城墻的樓梯上還候著很多傷勢較輕的傷兵,準時隨時補上。
而城內街道上,商鋪房屋內,全是失去戰斗力的重傷兵,中間還夾雜著一些輕傷兵,這些輕傷兵手里還拿著一把刀。
只等城破之時,先送重傷兵上路,自己再自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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