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風越來越大,枯葉像被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飄舞,低飛的陰云漸漸襲來。
“洛小姐,快下雨了,走吧!”
“是啊,洛小姐,等雨停了再來吧!”
“顧大人可希望你好好等著他。”
洛書瑤搖了搖頭,她不等到顧正言絕不會走。
見剛剛才亮的天空又暗了下來,有人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轟隆隆~”
忽然,雷聲大作,一道蛇形的閃電將黑云撕開,狂風呼嘯,卷起枯葉與沙礫,夾雜著濕潤的空氣。
“洛小姐!下雨了!”
“走啊,洛小姐!”
一些人見天氣不對,紛紛離去。
洛書瑤依舊揮舞著鼓錘,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臉上升起了一絲笑意。
“老天都在看著呢!”
“不義者,天罰之!”
“這是給你們的警告呢!”
“嘩~”
剛說完,咆哮的狂風夾雜著暴雨,瘋狂地砸向上京城。
“洛小姐!!”
眾人紛紛掀起衣服遮雨,往回走去,臉上盡是不忍。很多人并未走遠,而是在不遠處避雨的地方望著雨中的身影。
“嘩啦~”
雨傾盆而來,淋濕了地,淋濕了樹,淋濕了雨中的人。
洛書瑤全身濕透,雨順著發絲臉頰緩緩流下,遮住了額頭,遮住了眼睛。
“我相公無罪,還我相公!”
“還我相公!”
“奸臣,昏君!”
“該死的胡人!”
“我洛書瑤就算倒地!也要讓你們看看,天下人的骨氣!”
“也許我不該讓你考科舉...”
“咱們在下河村好好生活,多好...”
“我不該讓你做官...”
“朝廷之事,皇帝都不急,你急什么?”
“帶我走吧,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爹爹也是,我要的,只是你們平安而已...”
“咚~咚~”
大雨不停撲面而來,本來就虛弱的身子又被冷雨浸沒,洛書瑤感覺身子有些發燙,臉色有些發紅,頭也有些發昏。
“噗通~”
堅持了會兒,洛書瑤一下趴在地上,雙手匍匐在地,雨拍打在身上,她一臉不服輸的樣子緊緊握著鼓錘。
朝四周看了看,見還是沒有她要的人的影子,她擦了擦眼中的雨水,掙扎著站了起來,雙手接著揮舞。
但動作緩慢了許多,神色更為虛弱。
“奸臣,昏君!”
“還我...還我相公!”
“要抓她,要...問過我!”
“噗通~”
她又倒了下去,休息片刻,又掙扎站了起來。
“洛小姐...”
遠處觀望的百姓目光通紅,緊握拳頭。
“不行,洛小姐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叫朝廷放人!”
“放人!”
“走!”
“胡人殘暴,朝廷不公,洛小姐為夫鳴冤,不懼艱難,惹人動容!”
“放人!”
一個,兩個,三個,剛剛離去的百姓們一個一個回來了。
瓢潑大雨依舊,不過此刻他們好像不再在乎。
客棧內,見到風雨中不斷跌倒不斷爬起的瘦弱身影,很多讀書人心潮起伏。
“洛小姐為救夫君,不懼風雨,讓世人側目,我等何懼之!”
“在下今生還沒有佩服的女子,洛小姐是第一個!”
“在下也是,四絕才女,果然名不虛傳,這天下,也怕是獨一份兒!”
“她和作出菜根譚的顧先生真是天生般配!”
“不行,我坐不了住,區區風雨算什么?我要去求情!”
“我也去!”
“走!”
一些人握緊雙拳,目露決然,不顧風雨朝太極宮沖了過去。
“嘩~”
“小姐!!”
剛剛去找傘找水的幾個丫鬟終于趕來,幾個丫鬟目中含淚,把虛弱的洛書瑤扶了起來。
“小姐,何苦如此?姑爺他不想看到你這樣!”
“小姐...”
“呼~”
風越刮越大,幾把傘被吹得東歪西斜,根本遮不住風雨。幾個丫鬟用身子把洛書瑤圍在中間,衣衫瞬間濕透。
洛書瑤喝了一口秋蘭帶的熱水稍微好了一些,抹了一把臉,深吸口氣帶著無比的倦意,拿著鼓槌,邁著沉重的步子再次回到鼓前。
“咚咚~”
“小姐!”
“我要等他回來,你們別管!”
“要是我倒了!”
“你們把我帶進皇宮!聽到了嗎?”
“小姐...”
“聽到了嗎!”
“聽...聽到了!”
“放了顧大人!”
“放了顧大人!”
越來越多人的受洛書瑤感染,呼喊起來。
太極宮前,各行各業的越聚越多,似有超過昨天的架勢。
有的打傘,有的僅僅披了一塊布,有的并無半寸遮雨之物,只身淋在大雨之中。
與昨日不同,今日群情更為激憤。里面來了更多讀書人,他們的膽子比普通百姓大了很多,在一些人的帶動下眾人朝太極宮宮門走去。
越靠越近。
“朝廷不公,放了顧大人!”
洛書瑤聽到周圍聲音,滿臉含笑,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看到了吧?”
“這就是民意!”
“早晚,你們會自食惡果!”
“放了我夫君!”
城墻上,一個身著黃色衣裙,風華絕代的身影迎風孑立。
“呼~”
風刮過,姜葵取下發髻,霎時一襲長發隨風飄揚。
緊握發簪,姜葵神情凜冽,這一刻,傾盆大雨也掩蓋不了她身上散發的攝人氣勢。
看著下面那個倔強的女人,姜葵目光泛紅。
“瑤妹妹,何至于斯?”
“你什么都明白,可你還是做了。”
“父皇優柔寡斷,兄長更為迂腐,大雍,早晚會亡在這二人手里。”
“這樣的朝廷,不值得你這樣啊...”
“不對,值得的不是朝廷,而是他。”
“我已經盡力了...”
...
某處畫舫中。
房內有個少年公子,看到手中書信,怒不可遏。
“砰~”
“不只是嫡系,他們的一些產業也給我連根拔起,除了無辜的,稍有牽扯者,給我殺!”
“是...”
“砰~”
...
“嘩啦~”
雨沒有絲毫減小的跡象,洛書瑤又跌倒了幾次,被幾個丫鬟扶住了。
秋蘭想幫她擊鼓,但她沒有同意。
她要親自為她的夫君討個公道。
“放了顧大人!”
人群越靠越近,一群人轉瞬間就到了城墻之下。
墻上的禁軍神色開始緊張起來,他們很怕這些人沖擊皇宮...
這可是死罪,但禁軍心底也不想殺人,從他們內心來講,他們是站在顧正言這邊的。
真沖過來,怎么辦?
太極殿。
眾大臣還在吵鬧,甚至又有動手的趨勢。
一太監從偏門神色匆匆而來,隆耀帝聽到腳步聲就知道可能有些不妙。
太監湊近隆耀帝耳邊細語,聽著,隆耀帝眼睛逐漸瞪大。
啊?
洛丫頭風雨不退,依舊擊鼓鳴冤,甚至體力不支暈倒幾次。一群讀書人帶著百姓不顧風雨,位臨宮墻之下?
嘶~
隆耀帝驚了。
他的神情被大臣們看在眼里,大臣們也少了些言語。
出了什么事?
太監抹了抹額頭冷汗,接著道:“圣上,城外百姓比昨日更為激憤,洛小姐身體看來也是虛弱,隨時可能...”
隆耀帝深吸口氣。
這是民怨啊!
朕到底做錯什么了?
深思良久,隆耀帝長嘆一口氣,他不想管那么多了。
“放人,放人!放了顧正言!”
“不可,陛下!”
“啊?不可陛下!如此,怎么向逐日王交待?”金輝衛松大驚失色。
怎么了這是?
“此舉豈不是徹底得罪胡人單于?到時...”
“陛下,不可!請陛下三思。”
“放人!”
“陛下要是執意如此,臣愿致仕!”
“臣愿跟隨衛相一同致仕!”
“附議,附議!”
“你們這是逼朕啊,你們去跟城墻下的百姓說吧!致仕?朕,不允!”
“放人吧!”
“什么?百姓們沖到了城墻之下?”
“嘶~”
“不是下雨了嗎?”
“豈有此理!沖擊城墻乃是死罪,上京竟有這么多刁民!”
“定是那洛丫頭攛得的,死罪,死罪啊!”
“陛下,那洛丫頭攛掇百姓沖擊城墻,按律法當是死罪!”
“請陛下賜死洛書瑤!”
“荒謬!”
“分明是爾等行徑惹得天怒人怨,跟洛丫頭有什么關系?”
“是極,百姓們都是自發的,跟洛丫頭有甚關系?”
“你們自己惹來民怨,卻要一女子頂罪?混賬!”
朝堂又吵成一片。
“砰~”
“夠了!”
隆耀帝拍了拍龍案,沉聲道:“一切事情之后再說,不放人難道把宮墻外的人全殺了嗎?”
“失了民心,朝廷和以為繼?”
“齊江,傳我旨,去都察院監領人!”
“是,陛下!”
“陛下不可!”
“不可!”
“陛下圣明!”
...
“嘩啦~”
雨依舊在下,不多時齊江帶著一隊侍衛匆匆趕到太極宮外。
“放人!”
眾人還在高呼。
見城外聚滿了人,齊江頭冒冷汗,這是激起民怨了...
見齊江出來,眾人神色一震。
怎么說?
齊江環視一周,提高了嗓門:“奉圣上口諭,即刻釋放翰林侍讀顧正言,功過獎賞,日后再論,你們不得鬧事,趕緊退去。”
“嘩~”
“好,就知道顧大人無罪的!”
“好了,老天開眼了!”
“洛小姐,顧大人無罪!”
眾人松了口氣,朝洛書瑤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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