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的暖閣內，幾個太醫院的太醫候著，以免出現突發情況。
小福和小桃都在殿內，指揮著宮女端熱水和一應事務。
鄭淑寧勉強吃了半碗粥就吃不下了，她下身一陣一陣的疼，開始宮縮了。
這次的勁剛緩過來，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下一次劇烈的疼痛又到來了。
接生婆婆說這是正常的宮縮，讓鄭淑寧忍著，最好不要叫出聲，力氣在后半夜有大用處。
鄭淑寧咬著牙，只能一次次硬撐過去。
全身汗水淋漓，她從沒想過生孩子會如此疼。
她這次第一次，生產時間會長些，太醫商量以后讓人熬了催產藥。
待一次疼痛過去，小桃扶起她，一點點喂給她。
身下細密的疼痛越發清晰，接生婆婆看了之后宮口才開了一半，還有一半沒開，還有的熬。
鄭淑寧抓著小桃的手，有些難忍：“我好疼，他怎么還沒出來。”
旁邊接生婆婆道：“娘娘，你要是疼的話現在叫兩聲也無妨。”
鄭淑寧點點頭，深呼吸等待下次疼痛到來。
長樂宮后側殿里。
即使殿內點了幾個炭盆，傅君意卻感覺手腳發冷，沒有一點溫度。
宮人來報：“娘娘宮口開了一半，等開了十指之后就能順利生產了。”
皇后看著傅君意周身壓抑，勸慰道：“明昭儀第一次生產，難免會艱難點，皇上別太擔心。”
太后看他這副樣子也寬慰道：“女子生產，向來艱難，明昭儀這樣看來還算順利，皇帝不必憂心。”
傅君意沒有說話，深吐一口氣，他知道女子生產就像走一次鬼門關。
在里面，替他生子的可是阿寧，他怎能不擔心。
只要一時沒得到好消息，他懸著的心就放不下去。
瑛容華和瑜妃也急得不行，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阿寧也不叫。
突然，一聲女子痛苦的呻吟聲傳來。
傅君意繃不住，站了起來，阿寧肯定是太疼了，他要去陪著她。
太后看傅君意往外走，忙怒斥宮人：“攔住他。”
“皇上，你要干什么？！”太后質問道。
傅君意眸色暗沉看著攔路的宮人，寒聲道：“給朕讓開！”
宮人齊刷刷的跪下，太后過來拉傅君意的胳膊低聲說：“皇帝，你要想清楚，哪有堂堂天子進后妃產房的！”
傅君意管不了那么多，“兒臣是一定要去的，在這里兒臣每時每刻都焦心無比。”
皇后過來勸道：“皇上，您去了產房內明昭儀的疼痛也不會減少半分，甚至明昭儀還得分心出來，還是別進去了。”
聽見那聲慘叫，瑛容華早就哭了起來，一抽一抽的，景安趴在她懷里給她擦眼淚。
瑜妃眼眶也紅了，她今晚第一次出聲，“皇上，臣妾了解阿寧，她現在一定不想讓您進去，您就讓她在產房內安安心心生產吧。”
看著這一個個有理有據的勸告，傅君意只能回去，瑜妃說的對，他希望鄭淑寧安安心心的。
夜涼如水，長樂宮里徹夜燈火通明，今夜所有人的心神都聚焦在這里。
子時以后，鄭淑寧的痛呼一聲高于一聲。
瑛容華靠著瑜妃哭了好久，眼眶都腫了。
瑜妃也是心急如焚。
宮人已經來回稟好幾撥了，說明昭儀胎很正，正在生產。
傅君意的臉色難看無比，他聽著鄭淑寧的聲音感覺五臟六腑都絞做一團，痛得不敢呼吸。
底下嬪妃都是一臉擔憂的樣子，但實際上出了瑜妃和瑛容華，都只不過是做做樣子。
都想皇上和太后面前表現一下自己。
皇后聽著鄭淑寧的慘叫聲暢快無比，心里無一時不在祈禱她難產。
這一個月，她不是沒有想辦法往長樂宮塞人，可傅君意看的太嚴了，她的人根本進不來。
她只能無奈放棄。
時間一點點流逝過去，皇后心里升起了一些期盼，女子生產向來艱難，這明昭儀又是第一次產子，她未必能平安產子。
皇后心里陰暗的想著。
產房內，殿內宮女進進出出，不斷端著血水出去，再換上新的熱水。
床榻上一片凌亂，鄭淑寧眼前陣陣發黑，她這輩子沒這么疼過。
鄭淑寧疼得說不上來話，她全身都出汗，上身的里衣皺巴巴貼在她身上，接生婆婆在旁邊道：“娘娘再使把勁，就快出來了。”
鄭淑寧只重重喘息著，小桃忙把準備的參片給她含上，讓她恢復點力氣。
幾個接生婆婆湊起來商量如何是好，這位貴人雖然十指全開了，但宮道太過狹窄，孩子體格又大，實在出不來。
再這樣下去，孩子在母體里窒息，生下來也會是個死胎，怕是要難產啊。
她們拿不定主意，若是真生不下來，是保大還是保小呢。
她們讓一個膽大的接生婆婆出去回稟了，鄭淑寧恍惚中也聽見了，她努力讓自己提起精神，抓住小桃的手，吩咐道：“你去告訴皇上，若是難產，一定要保小，如果我沒能活下來，就讓挽姐姐撫養他。”
挽姐姐，說的是瑛容華，她原名江挽。
小桃哭著去了，鄭淑寧深吸一口氣，氣若游絲道：“再試一次吧，我攢攢力氣。”
接生婆婆又忙活起來，她們也想讓貴人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后偏殿里，那名膽大的接生婆婆跪在殿中央：“回稟皇上，娘娘的宮道太小，胎兒又過大，恐怕有難產的征兆，不知皇上要保大還是保小？”
傅君意全身都在細微打顫，他不敢想象那個畫面，一想到阿寧會離開自己，恐懼蔓延全身，他怒吼道：“什么保大保小，保不住其中一個你們都給朕去陪葬！”
接生婆婆被嚇得渾身打顫，一個勁磕頭。
小桃帶著寒氣和濃厚的血腥氣進殿，跪在他面前哽咽：“回皇上，娘娘說，若是難產，一定要保下孩子，她若有什么意外，請瑛容華撫養孩子長大。”
瑛容華原本情緒就脆弱，如今聽她的囑托，只能用手死命捂住嘴，怕哭出聲音來。
傅君意滿目都是血絲，再也顧不了什么，往殿外走去，這次，沒人敢阻攔他，除非有不想要命的。
瑛容華跟在他后面，也往殿外走去。
就在傅君意踏進產房的那一刻，嘹亮的哭聲在漆黑深沉的夜色中響起，如同天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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