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宏也不解釋，笑看著林亦道：“是我！”
“大人，是陛下讓你來接我的？”
林亦沒想到這個跟趙泰在章家蹭飯的龍衛，官職還不低，看樣子比都指揮使還高。
不對啊！
都指揮使已經是龍衛一把手了，還有什么官職比都指揮使還高？
“對！”
林允宏微笑著點頭，笑容讓林亦感到說不出的舒心。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立馬放松了下來。
林允宏在前面走著，林亦稍微后半個身子。
一路走去。
林亦還是沒有發現一個宮女太監，就好像整個皇宮中，就只有他跟這位‘大人’。
“我從龍衛那里看過你很多的資料，安陽縣人，跟著養父蘇懷志相依為命，因為被君集書院學士朱立仁設計陷害，作出銘碑之詩，被平洲書院看中……”
“后經歷過天狐妖事件，寫出的祭文情動天地！”
“在臨東縣衙門承官氣，斬了以文亂法奸污民婦的讀書人腦袋。”
“在南湘府更是揪出了被金錢蒙蔽雙眼的鐘夫子，也留下贈詩給圣院傅玉衡的一段佳話。”
“后來……也在南湘府的妖道事件中，拯救了南湘府城的百姓。”
林允宏停下腳步，轉身看著神色略有些驚愕的林亦，輕笑道：“最后被龍衛送到京城來，順手拿下一個京城解元，得到這大衍皇帝的召見！”
“對嗎？”
林亦苦笑，拱手道：“大人對學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啊！”
“大衍皇帝對你很感興趣，所以我就順便了解了一下，走吧。”
林允宏拍了拍林亦的肩膀，道：“大衍皇帝一天忙的很，我們先在這宮里四處走走，多聊聊，你意下如何？”
“這……”
林亦多少有點怕耽誤面見皇帝的時辰，但還是選擇點頭道：“可以，不過陛下會不會怪罪你吧？”
“那倒不會，最多罵一頓！”林允宏正色道。
“看來陛下倒是對大人挺不錯的。”
林亦看向林允宏，能夠在宮中隨便帶人走動的，最起碼也是最最得寵的大臣了。
“哈哈！”
林允宏覺得這樣也挺有意思，笑道：“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大多數時候總逼著我做苦差事！”
“幾乎一做就是一天。”
“也幸好今天你進宮，我才能好好休息一下，托你的福！”
林亦愣了一下，連忙拱手道：“大人言重了！”
他現在位卑言輕，面對大衍的陛下寵臣，不敢有絲毫逾規。
“你這小子，宮里面又沒有外人，別這么拘謹，放松點！”
林允宏帶著林亦率先登上了宮墻，涼風颼颼，林亦今天穿的有些單薄，身體微微哆嗦了下。
但他還沒來得及運轉浩然正氣，卻感覺身上多了件外套。
“大人……”
林亦身軀一顫，扭頭看向脫下外套，罩在他身上的林允宏，一時間大為感動。
“朕……真冷啊！”
林允宏差點說漏嘴，好在反應夠快，笑看著林亦道：“來到宮中，不上宮墻看看京城光景，豈不遺憾？”
“你看那街道上的京城百姓，臉上洋溢著笑容，日子過的肯定不錯！”
“我沒做苦差事的時候，就會到這宮墻上走走，看看京城百姓的生活，會感到特別輕松。”
林亦點了點頭，平靜道：“站在光明之中，我們看到的永遠都是美好的！”
“可在那些黑暗的角落中，有太多看不到的悲慘！”
林亦不知道這位大人為什么跟他說這些。
但他很清楚，在這些美好的表象下，有許多宮墻上看不到的黑暗與骯臟。
“你說的沒錯！”
林允宏微微頷首，道：“所以陛下每次看到那些上奏百姓被讀書人欺凌的事，就會特別憤怒，會一個人到這宮墻上看看，緩解下心情……”
“你錯了！”
林亦搖了搖頭，目光落在宮外的那些百姓身上。
“我錯了？”
林允宏愣了一下，隨后忍不住笑道：“我哪里錯了？”
他都多少年沒有聽過有人說他錯了。
這小子太隨他母后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出奇的相似。
“大人，你看到那個端著飯碗，追逐小孩的老人了嗎？”
林亦指著街道上的一幅畫面，問道：“大人看后會想到什么？”
‘有意思，竟然考朕？’
林允宏也來了興致，看向林亦所指的畫面，笑道：“乃天倫之樂！”
“可學生卻覺得老人與那小孩的不幸！”
林亦卻有不一樣的看法，正色道：“你說陛下在這宮墻上會緩解心情，學生卻覺得陛下他應該很痛心！”
“痛心？”
林允宏身軀微顫了一下，他沒有笑，而是認真的盯著林亦的眼睛，道：“能說說嗎？”
“也許在大人眼里，那老人小孩確實是天倫之樂，可為什么在家家戶戶都吃飯的時候，一個老人卻忙著喂小孩？”
“老人的兒子與媳婦呢？”
“小孩的爹娘呢？”
“真正的天倫之樂，應該是一家人坐在飯桌前整整齊齊的，一個不少，老人會看著他們恩愛的兒子與媳婦，看著天真無邪的孫子孫女，這時候露出的笑容才是真正的天倫之樂！”
“我不知道那老人的兒子跟媳婦去了哪里，也許為了生活奔波，也許……已不在人世，兩個都是需要照顧的人，卻彼此依偎著生活，這樣還是天倫之樂嗎？”
“老人希望小孩子多吃點，早些長大能照顧好自己，也算對得起兒子與媳婦，也不用擔心生老病死后孩子沒人照顧！”
“大人，陛下如果想到這一點，陛下此時一定也會心很痛吧？”
“因為我們認為的美好，卻可能是他們不得不接受的悲慘命運！”
林亦沒有再看下去。
他眼眶微微泛紅。
因為見證過百姓的苦，見證過底層百姓的不易與無奈。
嗡！
林允宏身體僵直，就那么怔怔地看著跑累了，坐在石頭上捶著腿，然后悄悄抹著眼淚的老人。
也看到了小孩回望老人，跑回來撲進老人懷中，兩人相擁而泣的一幕。
“天倫之樂？”
“這就是朕認為的天倫之樂？”
林允宏此刻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觸動，真的在隱隱心痛，袖袍下的雙手微微顫抖。
他扭頭看向眼眶微微泛紅的林亦，這一刻恨不得將他抱緊。
他一定也想朕跟皇后吧！
所以才會在那老人與小孩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深切的悲傷與無奈。
“也許是學生想多了！”
林亦轉頭跟林允宏的眼睛對視，露出一抹笑容：“其實大衍還是有很多美好的。”
“大人，我們還是下去吧，陛下可能還在等著學生的，學生也有些事想跟陛下匯報！”
林亦朝著林允宏躬身揖禮，將身上的外套還給了林允宏，便準備走下宮墻。
就在這時。
林允宏開口道：“朕，就在你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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