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緩柔美的琴聲飄送出來,婉轉多情,就像春風拂柳,柳枝拂面,然后拂動心扉。
楊導的眼睛不由瞇起來:女兒如水本多情,不錯不錯,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朱林心里則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再次撥動,輕輕的,柔柔的,甜甜的,卻又帶著幾絲求而不得。
只一個前奏,就讓在場的兩位女性陷入陶醉。
黃鐘的歌聲也隨之飄起:“鴛鴦雙棲蝶雙飛,滿園春色惹人醉,悄悄問圣僧,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
小李子忍不住抬起手,真想在大腿上狠狠拍一下,然后大吼一聲:美,真美!
他終于體會到小黃老師剛才那種感覺,那不是輕浮,也不是見色起意,人家說的是曲子。
不過小李子瞧瞧眼睛已經瞇成兩條縫的楊導,他的手還是沒敢落下,不然的話,打斷此刻楊導,肯定沒啥好果子吃。
再瞧瞧自己的老同學朱林,李成儒隱隱感覺有點兒酸,這位北影培訓班的同學、公認同屆最美的女同學,似乎連魂兒都被勾走了。
大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像十六七的小姑娘,咱們有點矜持好不好?
剛才編排黃老師的話,這回轉換了一下對象。
“說什么王權富貴,怕什么戒律清規,只愿天長地久,與我意中人兒緊相隨,愛戀伊,愛戀伊,愿今生常相隨……”
黃鐘的歌聲依舊在宿舍中輕輕飄蕩,這首歌,很顯然更適合女聲來演唱,那樣效果肯定更好。
但即便黃鐘來唱,對第一次聆聽這首歌曲的幾個人來說,也足夠震撼。
小李子瞧著小黃老師,一個勁嘀咕:真是大才啊,在火車上我才給他劇本的,這才多長時間,一天?
這首歌,注定會成為經典流傳下去!
楊導參與劇本創作,對即將開始的拍攝,腦海里也有構思,結合歌聲中的意境,她清晰地捕捉到一幅幅唯美的畫面。
自古情關最難破,她在女兒國這一集里,就是要給唐僧設計九九八十一難中最艱難的一難。
如果配上這首曲子,再加上朱林這位女王陛下,真不知道,哪個男子能過了這一難?
等到黃鐘一曲唱罷,楊導撫掌大笑:“好一個女兒情,小黃老師大才,我無憂矣!”
“絕了,真是太絕了!”
李成儒也一個勁跟著點頭,還朝黃鐘豎豎大拇指,然后笑問朱林:“老同學,你感覺怎么樣,老同學,老同學,咳咳!”
此刻的朱林,一雙明眸仿佛能滴出水來,盯著小黃老師,竟然癡了。
這曲子簡直有毒!
李成儒連忙咳嗽幾聲,朱林這才回過神,她剛才竟然完全融入到詞曲的意境之中,不能自拔。
“啊,小李子,你剛才說什么?”
朱林有些茫然地問道,她也想不到,一首歌,竟然也能如此婉轉多情。
“楊導,你看成嗎?”
黃鐘則放下手中的二胡,目光從楊導和朱林臉上掠過,從容問道。
楊導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噌一下站起身:“小黃老師,走,現在就跟我去電視臺,把前面拍攝的幾集,重新配樂!”
她就是這么個性子,行事風風火火,否則的話,一位女導演,也不敢接拍攝西游這個重擔子。
小李子連忙在旁邊提醒:“楊導,楊導,小黃老師剛到京城,而且,劇組還沒和小黃老師談呢?”
楊導這才醒悟,自己是見獵心喜,有點太心急了。
不過小黃老師的情況有些特殊啊,當下劇組聘用的班底演員還有服化道等工作人員,都是有單位的,本身是有工資待遇。
另外劇組也會支付少量的勞務費,在當下被稱為“稿費”,片酬這個詞,現在還沒使用。
稿費的數額也各不一樣,像是劇組里面的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是特型演員,比較辛苦,所以每一集的稿費是八十元;而像是飾演唐僧的徐老師,稿費還要再低十塊錢。
即便是楊導的報酬,拍一集也就八十塊錢。
況且西游記是慢工出細活,一年也拍不出來幾集,所以指望賺稿費發財,肯定想瞎心了。
至于劇組聘請的臨時演員,費用就要高一些,不過這些演員都是有工作團體的,一般都是和演員所在的單位進行結算。
因為在這個年代,演員是單位的,所以你創收的部分,也屬于單位的,至于如何分配,那就是單位的事,跟西游劇組沒啥太大關系。
眼下黃鐘的情況比較特殊,原本是教師,還是民辦的,沒有對接單位。
楊導思量一番,這才開口說道:“小黃老師,咱們就按照電視臺的標準來,你負責電視劇歌曲的創作以及配樂工作,每集的稿費二百五十元,你看如何?”
西游記計劃拍攝三十集,這樣一算的話,稿費就是七千五百元。
這錢怎么說呢,你要是說少吧,當時人均工資才三四十塊錢,一年不吃不喝也就五六百塊,這七千多稿費,也相當于十多年工資,不少了。
可是你要說多呢,還真不多,一部電視劇的整個編曲配樂,是一項十分龐大的工程。
一首曲子,磨上三五個月,都是再正常不過。
就像紅樓夢的那首葬花吟,據說就創作了一年零八個月,期間創作者要付出多大的心血,可想而知。
黃鐘看似考慮,其實心里早就同意了。
畢竟在農村當一名民辦教師,一個月的補助才八塊錢。
這不是最重要的,或者對別的創作者來說,整個配樂會歷時好幾年,嘔心瀝血,費時費力。
但是對他來說卻不一樣,他手中擁有成功模板,就算需要再創作,也是極少的一部分。
別人一年拿出來一個曲子,他只需要短短一天。
二百五十塊錢一集,對他來說就太合算了,算是撈到了第一桶金。
沒有思索太久,黃鐘就微笑著朝滿臉期望的小老太太點點頭:“楊導,沒問題,我很樂意加入到西游這個大家庭中。”
“好,痛快。”楊導一顆心徹底落地,此時此刻,她只覺得渾身舒暢,困擾了好幾年的難題,頃刻間灰飛煙滅。
“不過楊導,我還有幾個條件,有必要先說說。”
黃鐘辦事的原則,是先小人后君子,把事情擺到明面上,免得以后麻煩。
“你說你說。”小老太太點點頭,她也喜歡干脆的人。
黃鐘伸手摸摸自己膝前的黃丁丁:“還得麻煩楊導先給我支付一部分稿費,我得養娃呢。”
此舉立刻引得在場兩位女士一起點頭,楊導非常認可:“沒問題,先支付給你兩集的稿費,無情未必真豪杰,憐子如何不丈夫。”
兩集五百塊,暫時也夠用了,黃鐘便繼續說道:“楊導,配樂和作曲,我都想用化名,就用許仙這個名字好了。”
咳咳,小李子又出聲提醒:“小黃老師,咱們這部電視劇還是很有影響力的,是個揚名的好機會。”
楊導也饒有興致地望著黃鐘,她搞不懂小黃老師是怎么想的。
“許仙,西游記又不是白蛇傳?”朱林就更不懂了。
黃鐘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容,但是態度卻十分堅決,他取這個化名,當然是為了心中的那份紀念,是對原作曲者致敬。
小老太太也點點頭:許仙,許仙,西游里面這么多仙,也不差一個許仙,而且帶著點仙氣兒,和西游倒是挺合適的。
就連朱林也有些意外,在她想來,就憑剛才一首女兒情,就足以傳世,這位小黃老師還真夠特別的,難道就一點也不在意名望嗎?
“下一個請求,楊導,為了更好尋求靈感,我能跟組嗎?”黃鐘又提出來一個要求。
在楊導看來,小黃老師這些要求,統統都不是事,本來她就想要小黃老師跟組的。
于是小老太太樂呵呵地說道:“可以可以,就是經費緊張,條件有限,劇組比較辛苦。”
“再辛苦的日子,我也經歷過。”黃鐘一臉坦然說道,但是在這平靜的眼神后面,卻不知代表著多少苦難。
那時候的農村,日子是真的苦。
朱林忽然覺得心頭一顫,一抹憐惜之意不由自主地涌起。
“楊導,還有最后一個要求,我所創作的樂曲和歌曲,版權必須歸我,這個可能會需要簽訂一下合約。”
黃鐘是后來人,所以有著強烈的版權意識。
他知道這部劇注定會成為經典,每逢寒暑假,必放西游記,還有其它行業,比如唱歌的,搞彩鈴的,拍電影的,對這些歌曲,都是拿過來就用,從來沒管過什么版權。
就像原來世界的作曲者許老師,歷時數載,完成了整部電視劇的配樂和作曲工作,可是在后面的幾十年里,收到的版權費卻寥寥無幾,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黃鐘既然有幸參與其中,他不希望這種事繼續重演。
“小黃老師,曲子是你寫的,版權當然歸你所有。”小老太太現在當然意識不到這些,在她想來,小黃老師這個要求,根本沒必要。
聽了這話,黃鐘起身向小老太太伸出手:“楊導,那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哈哈,愉快愉快,一定愉快!”楊導臉上也樂開花。
在這個時候,屋門砰地一聲,被猛地推開,跟著傳來一個聲音:“等等,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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