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準確旳說，他只是那個叫羅素的督察晉升‘魔鬼’儀式的一部分！”里昂人性化的嗤笑一聲道。
聽獅子說得如此肯定，艾布納有些詫異地問道：“你怎么得出的判斷？”
他也僅是隱約察覺到羅素督察有問題而已……
“那個罪犯身上發生的事，和羅塞爾寫過的一部叫作《悲慘世界》的小說里的故事有五六成相似，要說幕后之人沒有進行參考，我是不信的！
“而據我所知，諾斯家族的‘魔鬼’，就很喜歡用還原文學作品中極端性格人物的方式，來完成儀式。所以我有八九成把握，這件事就是那個叫羅素的自編自演的劇本……
“不信你們可以去調查一下，最近幾十年，特里爾是不是總會有一位督察在堅守‘公正’和‘法律’，卻又顯得不近人情，導致某位有才能的人家破人亡，踏上復仇之路……”
《悲慘世界》嗎？原來如此……羅塞爾居然還抄過這本世界名著！艾布納有些汗顏，因為他上輩子只聽說過這本名著的名字，并沒有拜讀過，對其內容完全不了解，這才忽略了“關鍵”的線索。
不過，既然是羅塞爾小說里的情節，難道官方里就沒有人看出來嗎？
艾布納這么想著，也便這么問了出來。
“獅子”里昂卻晃了晃腦袋，回答道：“羅塞爾這本小說寫完后并沒有公開發表，除了我和貝爾納黛，恐怕也只有得到那份手稿的‘惡魔’知道。”
這時候，一直旁聽著一人一獅對話的范妮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在說什么？這件案子怎么還和‘魔鬼’的儀式扯上了關系？”
她旁邊的佛爾思也同樣看向了艾布納，期待起答案。這件事的內幕如此復雜，簡直比小說還精彩，她很想“收集”一下素材。
艾布納斟酌了一下，然后笑著反問道：
“你們應該知道大海上有著‘不老泉’的傳說吧？”
范妮和佛爾思都點了點頭，道：“知道一點，傳聞不老泉就在蘇尼亞海深處，四王之一的‘不死之王’阿加里圖就喝過不老泉的泉水。”
“是的，‘不死之王’甚至會派人追殺知道‘不老泉’情報的冒險者！”艾布納說到這里，見兩位女士的興致都被挑動起來, 這才話鋒一轉道, “但這卻是一個騙局！一個由‘不死之王’放出消息, 專門坑害尋找‘不老泉’的冒險者的陷阱！
“而這個事件里的‘公正警督’，在某種意義上和‘不老泉’是一樣的性質。”
“這……這是‘惡魔’晉升半神儀式的一部分？”在塔羅會聽小“太陽”講述過“惡魔”途徑特點的佛爾思若有所思地問道。
“獅子”里昂這時候“呵”了一聲，接口道：“事實上, 如果羅素的計劃沒被這個小子破壞……按照他的劇本，那個罪犯在這里并不會被抓, 而是成功嫁禍范妮, 然后從容脫身, 再去綁架或者殺害羅素的兒子和女兒，逼他在‘正義’和親情間做出選擇, 誘使他不再堅守理念，乃至理念崩塌，逐漸墮落……
“但在這個‘游戲’的最后, 那個人性尚未完全泯滅的罪犯會突然發現, ‘公正’、‘正義’的督察其實才是墮落最深的那一個, 是真正的惡魔！
“一切都是假象！
“……最終, 經歷了大喜大悲，在成功前才發現自己自始至終都是對方棋子的罪犯便會在極度的震驚、憤怒和不甘中死去, 成為儀式的一部分。
“然后羅素會回收罪犯的特性，再去物色下一個他劇本里的倒霉蛋。”
聽完它的述說，佛爾思和范妮都感到心里涼颼颼的, 尤其是佛爾思，作為作家的她下意識代入了一下罪犯的感受。
只是想想都感到悲憤和絕望啊……佛爾思嘆了口氣, 覺得自己下本書的反派人設已經有了。
這其實就是“小丑”玩弄“蝙蝠俠”，結果玩到最后發現蝙蝠俠早就是“狂笑之蝠”吧？艾布納也在心里總結了一句。
范妮卻咬了下嘴唇, 皺著眉道：“可他的妻子確實被殺了……如果里昂推測正確的話，他的兒子和女兒也可能死去……為了晉升就能那么狠心嗎？”
“‘惡魔’途徑的序列8是‘冷血者’……他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艾布納嘆了口氣。
車廂里安靜了半分鐘, 佛爾思看向“獅子”里昂，轉移開話題：“既然已經寫完，羅塞爾大帝為什么不將《悲慘世界》發表呢？”
換作是她，寫完后肯定第一時間就找編輯交稿了。
“這個問題貝爾納黛公主也問過，而羅塞爾的原話是‘屁股決定腦袋，已經是執政官的我發表這樣的小說并不合適。’”里昂對于有關羅塞爾的話題，總是知無不言。
甚至可以說, 這件案子如果不是和《悲慘世界》的劇情有些相似，它才不會提點。
屁股決定腦袋……佛爾思和范妮雖然對政治都缺乏真正的了解，但還是體悟出了這句簡單易懂的話中所蘊含的意思。
羅塞爾還真是“現實”啊……艾布納心里感慨了一句，接著看向車窗外, 目光仿佛穿透空間，落在了此行的目的地特里爾。
“不知道這位在幕后主導著他人命運的惡魔面對意外，會有什么應對呢？
“另外，作為諾斯的一員，他會不會和德利恩家族有著關系？”
想到這里，艾布納陷入思考，眼神也漸漸深邃起來。
這種專注配合著額頭的“美神”印記，看得同行的兩位女士都險些移不開目光。
……
羅思德群島南部的一座只有幾千人常駐的小島。
“黃金夢想”號靠近這座島的一處私港，放下了克萊恩和達尼茲。
達尼茲回頭望了眼閃爍金黃光芒般的船只，突然哀嘆了一聲：
“我感覺我的友誼已經沉進大海了！除了塔利姆，其他人竟然恨不得我永遠離開‘黃金夢想號’！”
在“塔”先生面前，你們都是失敗者……
心里接了一句，克萊恩按了按帽子，平淡說道：
“失敗者之間是可以組成聯盟的。”
“……”達尼茲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悲哀。
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我們去哪里？”
“先在這個小島找一家旅館住下。”克萊恩口中這么說著，心里卻補充道：然后在開完“塔羅會”后，我就去一趟南面幾十海里外的一座荒島, 將“冰山中將”挖出來……
——那幾個漁民在接到“神諭”后, 為免將獻給神的物品丟失，于是將特雷茜埋在了地下。
……
嗚！
汽笛聲里, 長長的蒸汽列車哐當哐當地駛入了特里爾。
艾布納讓“切茜婭”提著行李箱, 自己則帶著佛爾思和范妮踏上了這座“鮮花之城”, “浪漫之都”，“藝術圣地”的土地。
由于羅塞爾稱帝后，曾強硬地將重工業產業都遷離了首都地區，所以這座最早完成工業革命的城市反而不像貝克蘭德那樣天空中總是陰沉、昏暗。
——雖然這道命令在當時阻力很大，幾乎受到了所有企業主以及“蒸汽教會”的反對，只有“永恒烈陽教會”給予了支持。
清新的空氣，明艷的陽光，舒適的溫度……僅僅從自然環境來看，特里爾比貝克蘭德要舒適不少……
艾布納正思索的時候，一個管家打扮的老者迎了上來。
他先是向艾布納行了一禮，然后才走到范妮的身邊表明了身份。
范妮抿了抿嘴唇，和老者略微說了幾句后，便轉向艾布納，有些不舍地道：“艾布納……我父親派人來接我回家族莊園……所以只能在這里道別了；”
“沒關系，你先回家，等我安頓下來，會進行正式拜訪的。”艾布納在對那位老者禮貌地示意了下后，笑著回應道。
對付德利恩也許要借助薩里家族的力量和人脈，所以艾布納對此早有計劃。
聞言，范妮的眼睛彎了起來，高興地和管家上了路邊停著的馬車。雖然明知道艾布納沒有別的意思，但還是小小地期待了一下。
待馬車離去后，佛爾思轉過頭問道：“我們現在去哪里？直接去第一銀行嗎？”
艾布納看了眼懷表，發現還不到上午十點，于是在上下打量了一番佛爾思后，笑著道：“去銀行的事情不急……
“我們先去特里爾的沙文利亞大街給你買一身新衣服。”
……
特里爾時間中午十二點，貝克蘭德時間下午三點，換上了一身新款的淡黃色蕾絲邊連衣裙，跟隨艾布納來到一家高級俱樂部旅店投宿的佛爾思剛用“靈性之墻”封鎖了房間，眼前深紅光芒就如水涌出，淹沒了一切。
……
未來號上，嘉德麗雅再次交代了“遺言”，接著在簡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回到了船長室，隨即用靈性封鎖了房間。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沉思起“愚者”先生和所謂塔羅會將為自己帶來什么影響。
不知不覺間，她腦海內浮現出了一道高挑的身影，耳畔再次回響起那讓自己始終無法忘懷的話語：
“離開吧，你的命運不在我這里。”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女王陛下？
嘉德麗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視線中已是一片潮水般的深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