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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5章 樞相們

    北衙下院樞密副使王瑤、樞密承旨趙匡明、錄事蕭永忠(蕭阿古只)三人來到了位于邙山腳下的背嵬軍駐地。

    背嵬軍組建沒幾年,營地的歷史自然不是很長。

    王瑤猶記得,當初這里有幾個稀稀拉拉的村落。村民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與孤魂野鬼們相伴——是的,邙山附近大部分都是失了祭祀的孤魂野鬼。

    管你一個個身前多么顯赫,多么威武,都敵不過滄海桑田,世事變幻。當王朝覆滅,家業崩毀之后,一切都是虛無。

    運氣好點的,能在史書上留下幾筆,還不算徹底死亡。

    運氣一般的,后人只能從墓志銘上了解墓主的一二生平。

    運氣不好的,墓碑都已經成了農戶家里豬圈的一部分,字跡晦暗難辨,史書又無載,任你生前是將軍還是刺史,不都是被人遺忘的結局?

    如今時隔多年,村落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規模不小的軍營以及更加龐大的校常一等國道從東側經過,南來北往的行人們經常可以看到軍士出營操練的場景,也算是邙山一景了。

    “這里的百姓都去哪了?”王瑤扭頭問道。

    “王樞密何來催也。”現任背嵬軍軍使、出身藏才黨項的王備笑著迎了出來,道:“明日便可出兵,六千步卒、四千馬兵,器械、糧草皆已齊備。”

    處理軍務一絲不茍,盡職盡責。同時,他也不爭權奪利。一件事該怎么處理,按法度來,按圣人意思來,不刻意針對誰,但也不怕得罪人。

    一方面,他們囂張跋扈,動不動殺將驅帥。

    老實說,李忠還是很羨慕錢镠的。

    這種事情,以前都是圣人親自做的,現在輪到太子了,信號十分明顯。

    遙想安祿山雪夜點兵,田承嗣部短時間內從睡夢中起身,披甲持械,肅立大雪之中小半夜,按冊點名,一個不缺。

    馬殷就不說了,蔡賊出身。早年當木匠,日子不好過,可能私下里兼職賊盜。投奔秦宗權后,因勇武絕倫,屢建功勛,慢慢發跡。

    背嵬軍這幫小子,在王瑤看來,差得有點遠。

    說完,提起毛筆,在任命書上簽下了名字,然后推給了錢镠。

    禁軍是朝廷的禁軍,不是私人軍隊。從這個角度來看,禁軍軍職的含金量就不如樞密院職務了,因此現在很多人愿意來樞密院了,多為老退后的禁軍將領。

    最大的問題在于,后代君王有沒有興趣、有沒有決心插手西域事務。

    王瑤是什么出身?前河中節度使王重盈之子,曾與王珂爭奪蒲帥之位,最終引狼入室,丟了王家的家業。

    而且是太子上疏為其請功,無論愿不愿意,王建都將被人視為太子一黨。

    符存審年紀大了,聽聞在西域吃了太多沙子,身體也不是很好,隨時可能會被調回洛陽。他應該是有一定的急迫感的,這一次過去,整不好就要大打出手。

    這倆貨,大概運氣太好了,沒受什么傷吧。李忠微微嘆了口氣,道:“圣旨已降,其他幾位樞相已簽字,你我也簽了吧。”

    錢镠從這個人事調整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二十多年下來,因為朝廷根基日漸穩固,武夫們逐漸拋棄了固有印象,改變了認識,知道樞密院的厲害之處了。

    ******

    北衙一行人出動的時候,位于洛陽皇城的南衙樞密院內,樞密副使李忠、錢镠二人正在議事。

    樞密院說起來位高權重,掌握著將領的考核、升遷,軍隊的調動、整補,后勤的采購、補給等等,但真說起來,其實指揮不了一個大頭兵。

    老錢的心態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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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壽州是淮南鎮屬州,江東政權的必爭之地,戰火從未停過,村煙寥落、人丁稀少,移民到這里屬實正常。

    錢镠自幼習武,擅長箭術、長槊,不過沒機會當兵,后來販私鹽去了。董昌募兵時,二十余歲的錢镠前去投軍,一步步發跡。

    說起來可能有些離譜。自古以來,都是草原士兵更“牲口”,更能吃苦耐勞,但自唐末以來,中原士兵的牲口程度更甚。

    所以,別想太多,撈取戰功就是。正如王瑤所說,立功的機會不多了。

    而李璘這個人,幾乎是武學生的旗幟之一。他擔任方面統帥,取代河東降將,一方面是在權力交接的敏感時刻減少意外發生的可能,另一方面則有讓太子慢慢籠絡、接手武學系的因素。

    武學系中赫赫有名的大將李璘出任疏勒行營都指揮使,李嗣源則調回洛陽,暫未有任何職務。

    不過,也不是什么降將都不用。

    王瑤嗯了一聲,叮囑道:“立功的機會不多了。此番出兵,要旨可已明確?”

    “是……”小使聽了王瑤的話,勉強笑了笑,說道。

    從底層往上爬,沒有勇武和戰功是不可能的。武夫當國的時代,家世也沒個鳥用,爬上去的機會只在功勛。

    調兵的命令在數日前就宣布了,他們今日前來,純粹是來催促的,因為圣人又在朝會上提到了此事。

    軍營內亂哄哄的,王瑤看了有些搖頭。

    當然,圣人曾經說過,他每一次戰前都制定個方略、計劃,但真正打起來,很少能按照計劃走的。敵人不是傻子,要能被你制定的作戰計劃牽著鼻子走,那水平得多差啊!同理,朝廷想讓契丹人在西邊禍害大食、波斯乃至散亂在廣闊無限的草原上地多如牛毛的突厥種部落,這個計劃多半也會走樣。

    反正圣人允許他保留了萬貫家財,自己也不可能升官,那自然不用委屈自己了——當過兩鎮節度使的人,不可能一點脾氣沒有,過分委屈自己心意這種事情,很難做到。

    姑墨鎮兵只有五千,疏勒鎮兵有一萬二千,這很明顯是升官了。

    自己才五十余歲,有時候就力不從心,身體一堆毛病,但錢镠七十多了,看他樣子還精力充沛,處理公務時駕輕就熟,一點不覺得累。

    在二十年前,大夏剛開國那會,沒幾個將領愿意來樞密院,都認為這是養老的閑職,頗多看不起。

    至于說出兵要旨,他也明白。其實不是為了消滅契丹,事實上也消滅不了,人家可以跑,多半也沒人攔得住他們。就算不跑,大夏也占不了他們的土地,最終結果還是讓他們死灰復燃。

    王重榮、王重盈兄弟一為蒲帥,一為陜帥,有山川之險,又有鹽池之利,在唐末那陣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了,最后落得那么個下場,你神氣個什么啊?

    光州是舊淮西鎮屬州,蔡賊的核心老巢之一,唐末夏初的戰爭中人口損失極大。

    當契丹整合多個部落,攻打薩曼波斯,且占據上風的時候,朝廷有決心調動大量兵力,干涉這場戰爭嗎?

    再一個,波斯人領你的情嗎?會支付軍費開銷嗎?這都是問題。

    錢镠拿起仔細看了看,然后也簽了字。

    “據聞去了隨州、光州、壽州等地。”一名緊隨其后的小使回道。

    就在昨日,太子上疏,圣人首肯,樞密院簽發了調令:王建出任疏勒鎮使。

    這兩人,其實都是廝殺了半輩子的武夫,但身體如此硬朗,讓人費解。

    朝廷真正的目的還是驅虎吞狼,讓他們與波斯、大食互相消耗,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王備覺得這個方略有點冒險。但他不是戰略制定者,執行命令就是了。  <div cla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