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代筆人

  河風帶來了絲絲涼意,又被燃燒的篝火化去。

  管事一人發了一吊錢。

  農人們剛吃完貴人們賞的肉,干了這點并不累的活計,得了能讓一家人活大半個月的銀錢,皆是欣喜。

  褚煦君:“辛苦諸位了。今日是我一時興起的玩意兒,讓大家受累。希望離開這里,回頭就忘了此地的所見所聞。若一旦有風聲傳出去,屆時不拘是誰,在這里一個兩個,全部都會一起受罪。切記。”

  農人們聽了這番,心想,不就是女娃娃玩得過頭,又覺得丟臉,這花了錢不止,還要提點他們幾句,回頭讓他們不許往外頭說就是了。

  管事明白了女公子的意思,拉著這些人下去之后又一陣敲打,回來請示道:“女公子,那剩下的這些東西,要怎么處理?”

  “辛苦管事忙活一日,你也下去休息吧。”

  管事詫異,那些農人腦子不靈光以為女公子是在瞎鬧,可管事心里明鏡兒似的,這些必不是小東西:“咱就這么放著?女公子,陶罐、竹席在咱們眼里是尋常物件,可也是能換錢的,被人隨手拿走,就白忙活了。”

  素衣男子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柴:“回吧,我在這里看著。”

  管事:“桃先生,這,怎么使得?”

  “我既想喝你家女公子的豆漿豆花,那自是得出力的。”素衣男子眼神朝好友和美娃娃輪流看了一眼。

  褚煦君眉眼笑得彎彎,很是討喜:“不知先生明日是想喝冰的還是溫的?加糖嗎?”

  素衣男子:“美娃娃看著來,我都行。”

  褚煦君:“河里的竹子先不用管,要泡久一點。若明日太陽大,竹席上的便挪進陰涼處,想來先生有人可用。”

  方才衛凌后來可是又消失了一陣,她猜到了,才敢讓農人全部回去的。

  素衣男子擺手,很是不耐的樣子。

  衛凌端起了小窩,褚煦君立馬//眼神就跟了過去。

  粉白團子已經睡了許久,該餓了才是,也不知道它更喜歡哪一種奶,還有這附近的竹子怕是都不夠兩三個月后的它吃上幾天。

  這可是在出國后把人家吃破產的國寶崽崽!

  見美娃娃心跟著自己的好友走了,素衣男子沒眼看,自己就著篝火,提筆畫眼前的竹席糊糊,他倒要看看這些樸素的東西,一夜風干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他必須第一個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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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白團子的小窩是竹筐,下頭墊了稻草再加了一件舊綾襖子,幸而現在是夏日,保暖還不成問題。

  回到信鴿山莊,喜妹花了大力氣收拾出來的房間,通風之后,沒有有虞閣那天然空調的涼爽,為了小熊貓崽崽,褚煦君不讓喜妹在屋里放冰。

  趁著備洗澡水的時間,褚煦君拿出放了一天的信。

  濟州大儒的獨女,尹月的小字寫得極好,靈動風姿,竟隱有幾分后世瘦金體的風骨。

  古代最初的大篆、小篆到隸書,都講究古樸厚重,大氣舒緩,這小字想來是閨閣中的字,褚煦君見了很是喜歡。

  “褚家大娘子安康。

  月前得姐姐之警,家母幸而無恙。大恩不言謝,月謹記于心。

  家母亦頗為感念,闔家盼褚家姐姐早至濟州。

  這鴿子竟有此技,姐姐博學,月愧閱書尚淺。

  數嘗黃豆制成之物,很是爽口,姐姐心靈手巧,月幸得友之……”

  軟妹女主的用語并不拗口,褚煦君來回讀了幾遍,閑談為主,對尹母鄒氏具體如何得救并未細說,想來是還不信任鴿子的緣故。

  尹月沒有說她和母親的謝禮已經在路上,除了一大堆的物件,箱籠中有信細說。

  褚煦君著急知道具體情況,信是肯定得回的,只是自己的字……她那一手不成器的書法,可真是氣死個人。

  “嚶~”一旁的粉白團子翻了個身,褚煦君分了神。

  喜妹備好水,褚煦君一邊讓婢女伺候自己沐浴,一邊思考要如何回信。

  躺在大木桶里,她后知后覺自己可以用矮一點的大木桶裝那些麥秸稈糊糊,陶罐沒辦法大力攪拌。

  反正是第一次做,下一趟一定更好。

  等她出了大木桶,喜妹拿著帕子慢慢一節一節絞干她那過腰的烏黑頭發。

  褚煦君趴在寬大的榻上。

  喜妹很快上手,幫女公子松快松快后背肩膀。

  大力丫頭這一手勁,在按//摩的時候讓褚煦君愛不釋手,基本奠定了喜妹第一貼身婢女的位置,無人可替。

  褚煦君昏昏欲睡的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煦君,睡了嗎?”

  喜妹頓時面露不喜,這衛將軍在外頭,不近女色,名聲那樣好聽,怎么見了她家女公子,就跟熊見了蜜,走不動道了。

  白天在外頭黏了一天,晚上還要來敲門?

  褚煦君不知道貼身丫頭的想法,她也在等著衛凌。

  披了一件外罩衫,褚煦君開口:“進。”

  見喜妹一臉黑,褚煦君哄走她:“我想喝一盞奶。”

  喜妹行禮:“女公子稍候。”

  她氣呼呼開了門,沒給衛凌將軍好臉色,就走了。

  一向太受歡迎的衛凌沒想到,(假)未婚妻面對他的時候能保持冷靜,連她的丫頭都沒能給自己一個好臉,真是新鮮。

  “將軍來得正好,能否幫我手書一封?”褚煦君也想過,讓衛凌一個大男人幫自己寫閨閣中的信,不太好。

  但在軟妹前,褚煦君的包袱不能丟。尹氏祖輩都是大儒,她還想讓家里的弟弟過去見見世面,若是因為她的字,讓尹月覺得褚家的文風不好,得不償失。

  至于為何她的信卻是衛凌的字體,大不了往后她就照著衛凌的字體來練習就是了。

  畢竟是有“婚約”的未婚夫妻了。

  衛凌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小未婚妻很有意思,但這么想一出是一出,還是第一天見識:“將軍不能。衛凌可以。”

  褚煦君不是很明白衛凌對稱呼的在意:“那拜托衛凌了。”

  衛凌是一個很合格的代筆,褚煦君說一句,他寫一句,不問緣由,不探隱私,也不用擔心他會出去亂說。

  這可是被未來英主選定的人,以朱祁那多疑的性子能將全副身家交給衛凌,便知道此人可靠。

  “煦君看看。”衛凌寫好,吹了吹。

  褚煦君接過來后,掃了幾眼,就比了個大拇指。

  字好,言簡意賅,尹月看了一定會覺得褚家文風嚴謹有格,夠格當他們濟州大儒的子弟。

  衛凌不明所以,跟著豎起大拇指,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褚煦君失笑:“就是好,很棒。”

  衛凌跟著笑。

  褚煦君收起信,坐在案幾前,開口:“現在是不是能跟我說說桃先生的情況?”

  沐浴過后的少女雪膚泛著粉色,唇不點而朱,散發著自然清新的體香,帶著甜果子的花香,披著纏枝芙蓉月白外罩衫,里頭是同色輕薄的寢衣,掐出細細的腰肢。

  半濕的發攏在身后,只用一根淡果綠色松松綁著一半,整個人慵懶迷人,如半開的清荷恬淡,似半熟的粉蘋甜美,純粹中帶著嫵媚。

  扇形的長睫飛揚,看他一眼,衛凌身子蘇了一半。

  此情此景,傾城佳人一開口,問的卻是別家的男子。

  衛凌下意識反問:“現在我們是不是該談談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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