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燙兒

  朝暉堂如今在花連城和褚煦君的打理下,又往后擴建了三間小院。

  前兒個趁著春日,植了許多高大的果樹和蔓延的藤蘿過來,有些生命力頑強的在這個夏日已漸次開出了白色、黃色的小花,滿滿當當,清清雅雅,暗送幽香。

  僻靜反而成了朝暉堂極大的優點,頗有幾分意境,愈發有了家主院落的風范。

  眼下這處安靜的院落,方亂了一陣,才安頓好小六的傷勢,一群人聚集在中堂,彼此面色都不好看,案幾上的酒是涼的,菜也是涼的。

  褚煦君到的時候,正好撞上了這一番場景。

  褚夏和花連城的懷里各擁了一個正在酣眠的稚子,是老四褚恭和老五褚儉。

  花連城朝著自己女兒歪了歪頭,褚煦君便朝著她走去,偎在了她的身邊。

  上位坐的是老太太,她闔著眼,仍是一副不想管、不想看的樣子。

  對面是臉色又紅又黑的二叔和臉色蒼白的二叔母。

  二叔褚秋最先打破寂靜:“氳氳回來了,可用了夕食?”

  褚煦君這么遲未歸,二叔母居然沒有先發難她,難道是上次二叔的打壓效果卓群?亦或者今日又是她出手搞出了什么事?

  花連城沒有讓褚煦君回答,而是一頓一頓拍著懷里的褚儉,低聲道:“小六燙著了,你先進去看看他。”

  褚煦君皺眉,又看了屋中所有人一眼,便宜阿父褚夏的臉色也十分糟糕,位置朝著花連城,還靠后了幾分。

  得先知道具體情況才行,她依言起身進了暖閣。

  乳母抱著小六,輕聲哄著,孩子剛受傷,顯然睡得不安穩,粉糯糯的小臉,眉頭緊緊皺著。

  阿竹見是女公子,拉著她過來指著小六細嫩的胳膊,顯然氣得不輕道:“腌臜爛心腸的毒婦,竟趁著主公、女君和女公子不在,硬闖了進來,使了手段,用熱水傷了六公子,他還這么小,還不足歲,她怎么下得去手?黑心黑肺的玩意兒,該她萬事不遂意,早早掃出門去,破落挨打才是……”

  褚煦君還是第一次聽阿竹罵起人來一個臟字不帶。

  乳母顯然也哭過了:“女公子,她是仲夫人,硬說我給六公子備的牛乳不對,非得馬上出去換,其余屋里的人也被她指使走了,剩她一個人在屋中。

  女公子,我很快就趕回了,可快進屋時候就聽見了六公子的哭聲,嗚嗚……”乳母沒忍住落淚,又怕吵著嬰兒,連忙收住。

  阿竹也哄了哄乳母,今晚還不知道要怎么挨,嬰兒疼起來時候乳母的汁水還能給小六兒撫慰。

  褚煦君低頭查看了小六的傷,嬰兒白皙細嫩的半截小臂都上了藥,單是看這么大范圍的包扎,便知道傷得不輕。

  嬰兒最是嬌貴,尋常用藥都要斟酌半天劑量,何況這個時代的孩子存活率低得可怕。燙成這樣,一旦后續炎癥引起高燒,小六很可能就這么沒了。

  褚煦君便是系統里有一堆藥也不敢隨便給這么小的小六用。

  雖然是穿書后的便宜弟弟,小六兒也是褚煦君努力救回的寶寶,褚煦君一時還顧不得心疼,只是怒火中燒。

  在貞王府受了半天委屈,也不曾失態的褚煦君這時直接掀開縵紗沖了出去:“二叔母,小六他這么小能得罪你什么,你竟要害死他?他可是你的親侄兒!”

  二叔母程蓉連忙否認:“氳氳,你別胡說,我怎么可能想去害一個嬰兒呢?”

  “不然小六這樣嚴重的傷勢是他自己動手燙了自己嗎?”

  小六不足周歲,這話自然是諷刺。

  褚煦君在外頭自然會被要求得體懂禮,這是在自家中,眼看自己的弟弟被害,她作為疼愛弟弟的姐姐,便是一時沖撞也可以用年紀小糊弄過去。

  眼下的情況反而是花連城不好開口。

  這是內宅之事,褚夏不好出面,再者他也笨嘴拙舌,說不過二叔母那個蠻不講理的。

  至于花連城的顧忌則是礙于掌家人褚秋的體面,他到底還是會維護自己兩個兒子的母親。

  方才褚秋已經連聲說了一堆道歉,只是見大兄、丘嫂不吭聲才不再出聲。

  而老太太則是被閨蜜張氏勸來看望一下孫子,其他再多的“公道”她也不懂得主持。

  一家人,三方勢力,形成了暫時的平衡局面。

  直到褚煦君的到來,“童言無忌”打破僵局。

  花連城將懷里的褚儉轉由丈夫照顧,她面色平靜對著上階道:“君姑,夜色深了,今日為了小六叨擾您老人家休息,兒媳真是過意不去。”

  張氏意會,很快扶著老太太起身。

  依舊滿頭金簪的老夫人自覺也完全了任務,點了點頭:“嬰兒嬌貴,今夜要好生看養著,若有不對的地方,就到榮和堂喚白大夫過來。”她都舍得將大夫借出來了,應該夠了吧?

  雖然老太太智商情商依舊堪憂,但她眼下在張氏的潛移默化之下,對長房的心思確實正了一點點回來。

  一行小輩起身相送。

  除了二叔母程蓉不想老太太現在離去,張開了嘴一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

  老太太在的話,二叔母還能拉著她偏幫自己,若是走了就是留她一人對付這一屋的人了。

  如今褚秋已經強忍自己許久,管家權已經丟了七七八八,再多這么一番折騰,程蓉這仲夫人的位置真真不一定坐得穩了。

  老夫人龐大的體型走得晃悠悠,到了門口又轉過頭來。

  二叔母程蓉提了一口氣。

  老太太只是看了一眼自家出落得愈發水靈的小女娘:“氳氳,下回可不許出門這么晚,女孩子家家外頭危險,知道嗎?”這丫頭能籠絡來貞王府,從前倒是小瞧她。

  “知道了,大母。”褚煦君也想等老太太走了之后,開始“聯攻”二叔母,“端午將至,回頭氳氳做甜粽給大母吃。”

  “好,還是你乖。”

  老太太出了朝暉堂的大門。

  明明是夏日,一屋子的氣氛仿佛凍住了一般。

  褚秋見小女娘褚煦君這回也完全不幫腔,一時只能再次看向大兄。

  花連城上前一步遮擋住兄弟之間的視線連結:“二弟,我理解你的為難。姒娣,我想著你也不是故意要燙傷小六……”

  二叔母沒想到花連城如此理智,連忙點頭如搗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意外,我也不想的。姒婦……”

  花連城冷若冰霜:“所以,我更好奇的是,姒娣今日過來朝暉堂,這般硬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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