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你大學錄取書下來。”顧木匠啞聲說道，一雙深陷的眼睛緊緊盯著小兒子。
顧老四心虛無比，他根本沒告訴家里，考第一科的時候自己就被監考老師趕出去，又取消了考試資格。
他目光躲閃，放開自行車，甩手回屋：“不去就不去，到時被人欺負了，你們也別找我！”
顧木匠望見小兒子色厲荏苒的樣子，凹陷的雙眼滿是失望，還有絕望。
他養了二十來年的小兒子啊，哪里不了解其性子？
小兒子要真有希望收到大學的錄取書，就不會被他一句話頂回去。
可即便如此，小兒子也沒有一句真話。
他的眼底泛出淚花了，但很快想到什么，瘸著腿快步來到主屋，看到老伴正在掐大孫女的胳膊，趕忙上前掰開老伴的手，救出大孫女。
“啊啊啊——”
馬秋菊憤怒尖叫，掙扎起上半身，還要去打大丫，但被顧木匠攔下了，又握住她的雙手，苦心勸道：“老婆子，大丫也是你孫女，她明年就要去讀書了，等讀出來肯定會孝敬你的。”
聽到爺爺這話，大丫都愣住了，被掙出手的馬秋菊撓了一下臉，留下長長一道劃痕，顧木匠都嚇了一下，趕緊用力壓住老伴。
顧大丫卻沒覺得疼，雙眼發亮地望著爺爺：“爺爺，你愿意送我讀書了？”
顧木匠給老伴蓋上了被子，又把大丫拉到遠離床的位置才開口：“爺爺當然愿意送你去讀書，只是家里不寬裕，事情又多，才把你耽誤到這個年紀，你不怪爺爺吧？”
顧大丫眼淚都流了出來，連連搖頭：“大丫不怪，大丫從來沒怪過爺爺，謝謝爺爺愿意送我去讀書。”
“好孩子。”顧木匠摸著大丫枯黃的頭發夸了一句。
之前從來沒有得到過夸獎的大丫，覺得此刻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但很快這片時光被打碎，因為她娘來了。
“大丫一個丫頭片子讀什么書？”顧大嫂先瞪了大丫一眼，就一臉精明地沖公公說道，“爹，您手頭有錢，先把狗蛋牛蛋送去學校吧，他們也六七歲了，等他們考上大學肯定孝敬您這爺爺。”
顧大丫低下頭，眼里只剩下絕望，她甚至沒有去央求爺爺，因為她知道這沒用。
在爺爺眼中，孫女是比不過孫子的。
但在這時，她忽然聽到爺爺一聲嘆息。
“大丫的學費不是我出的，是他三爺爺出的。”
顧大丫一下子抬起頭，眼底重新亮起了光，眼前卻浮現出二嬸的模樣，因為她記得二嬸叫她去求三爺爺。
她并沒有去求，但三爺爺卻來告知爺爺會給她出學費。
顧大丫拔腿跑了出去，也不過后頭她娘的叫罵聲。
十二三歲的干瘦姑娘不聰明，也不笨，或者說她有些一根筋，她今天去溝渠給奶奶洗沾了屎尿的衣服時，從村民的八卦中得知了三丫得到讀書機會的始末，就孤注一擲的跑去求二嬸。
眼下她也一鼓作氣地跑到了三爺爺家，找到三爺爺揚起小臉問道：“三爺爺，學費真的是您幫我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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