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聞棠顧不上疑惑，撥出時間去找了陳最。
覺夏的消息沒錯，陳最就職的建筑工程所很氣派，在市區最繁華的地段，附近停的都是豪車，出入無一不是高知專才。
他成功靠自己的能力翻了身，如果沒有意外，他可以和喜歡多年的女孩在一起，云知栩那么渴望有一個人愛她，這個人默默關注她多年，本可以得償所愿，如今卻是生生陰陽兩隔。
聞棠事先查到了陳最的行程，在他下會議經過樓梯時，叫住了他。
那是個樣貌不算拔尖，但氣質尤其與眾不同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裝，領帶打得一絲不茍，沉穩、內斂，那雙眼睛黑而狹長，里面有著歷盡千帆的滄桑，寵辱不驚。
見過的人多了，聞棠或多或少一眼能看出一個人的狀態，麻雀的感覺很準確，這個男人全憑一口氣吊著，讓聞棠想起那句話——殉情是最古老的誓言。
等他處理完從前傷害過云知栩的人，他就會自我了結。
“陳最陳先生是嗎？”
男人聞聲駐足，回過頭，“是我，您是……聞小姐。”
聞棠笑容舒展，“看來陳先生來找過我。”
陳最自知沒什么好隱瞞的，點頭，“我去看過哈哈。”
“是想接哈哈離開嗎？”
陳最打量著她，暫不明聞棠來意的他沒否認。
“現在還有意向收養嗎？”
陳最眉心稍蹙，“聞小姐會把哈哈照顧得很好。”
“可是哈哈自殺了。”
陳最眼眸低垂，不置一詞，顯然早已知曉。
聞棠看著他，“陳先生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怪我沒把哈哈照顧好。”
“哈哈是自己去找你的，你是它信任的人。”
言外之意，死亡必定有原因，他不懷疑自殺的說辭，也不追究，又或者……沒有心力去懷疑在意，他準備好了一只腳踏進另一個世界。
聞棠淺笑著，“是嗎？看來陳先生關注我很久了。”
陳最不喜歡這樣被人盯著，神色冷淡，“聞小姐來找我有什么事？沒什么要事的話，我們線上聯系吧，今天有些忙。”
說著，拿出手機準備添加聯系方式。
聞棠不動，“陳先生的聯系方式我有，我的陳先生應該也早存好了。”
陳最動作停住。
聞棠又說：“不瞞你說，我最近查到一些關于你和知栩的事，很久遠，也很讓人意外。”
陳最心中最不愿被揭露的事被放到了明面上，陰沉著臉，“你是來譏諷批判我的嗎？”
果然一涉及云知栩，他整個人就不淡定了。
“我是來勸你活下去的。”
陳最薄唇輕勾，“聞小姐多慮了。”
話落，轉身要離開。
聞棠站在原地，“有勇氣去死沒勇氣活著嗎？”
陳最不理她，闊步往前走。
聞棠仍舊氣定神閑，“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更多關于她的事嗎？你去找過溫進，應該知道她有一部分東西在我這里。”
腳步聲沒有停止。
“她在隨筆里提到過你。”
樓梯間應聲靜下來，陳最過了很長時間才回頭，這之前他在懷疑、在斟酌、在猶豫、在膽怯……但終究抵不過期待。
“她…她怎么說？”
說話聲一瞬間變得顫抖，夾雜著泣音。
從意識到喜歡上她，他默默追隨了她十五年，十五年沒等來一個回眸，有的只是他刻意準備下陌生疏離的點頭問候。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她的影子，可原來她知道他，她也曾為他分神！
她怎么看他？
她會覺得他是個變態嗎？
她被他嚇到了嗎？
她膽子很小，如果她被他嚇到……
他真該死！
他為什么不早點站到她面前，為什么不解釋清楚，為什么沒保護好她！
聞棠看著高大的男人佝僂了脊背，眼眶變濕，他的臉頰因為自己那狠狠一巴掌紅腫起來。
“她說了什么？你告訴我，求你……”
聞棠心下同情翻涌，無聲握拳站在原地。
許久才出聲，“想知道嗎？你可以自己看。”
“知栩她是個對未來充滿了期許的人，她筆下的人物沒有一個向命運屈服，頑強抗爭不公與挫折，披荊斬棘，你關注她那么久，這些你必定爛熟于心。”
“知道她最討厭什么嗎？最討厭自輕自賤、輕視放棄生命的人。”
“你難道想就這樣去見她嗎？她活著時你沒有勇氣站在她面前，她死后沒有勇氣面對這個世界，你就是個懦夫！”
“你活成她厭惡的樣子，即便到了另一個世界她也不會見你，你連改變的機會都不會再有，永遠被她厭惡。”
陳最是個能耐得住性子改變自己的人，只要他堅信改變能讓她駐足側目、能分得她的一絲眼神，他就會去做，無論有多難、多痛苦。
他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哈哈或許是，但哈哈走了。
此刻，他搖頭低語著，不知腦補了些什么，拼命解釋，“不是的，我不是的，我只是怕她嫌棄我，她那么好……不要討厭我……”
半跪在地上，滿臉淚痕，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聞棠走過去想將他扶起來，沒能成功，男人沉浸在失去愛人的悲痛中，隱忍的情緒終于有了突破口。
“抽時間來一趟救助站吧，那些東西我想由你來保管更合適。”
“不要只站在陰暗的角落里，去感受你喜歡的人真正的心，向她靠近。”
“她曾在游記里寫下她的期待，朝陽晚霞、極光冰川……所以活下去吧，去看她沒來得及看的風景，吃她沒有吃上的美食，她還喜歡貓，想養一只掉毛厲害的布偶……”
“好好過完這一生，之后再去見她，向她將述她的遺憾沒經歷的一切，在這之前，換她無聲關注著你，別讓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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