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知道外公平時依靠拐杖，也是能夠自由挪動小幾十米的。
所以如果天氣好的話，護工們推他出來散步，也是會把拐杖帶上，讓他偶爾自己走兩步。
既然拐杖沒了，那是不是更加認定了大家的猜想。
李長留不是被人擄走的，而是自己叫車離開的。
“長安療養院……那不是我外公之前住的療養院么？”
陶醉急道，“他是不是有點糊涂了，以為自己迷路了，只記得以前那個療養院的名字？”
而且，如果外公真的是自己離開的，為什么地上還有一只鞋呢？
“也可能是因為李老的左半邊身子知覺不敏感，沒發現自己掉了鞋子。”
周豫白壓著手中的拐杖。
這種解釋，或許他最能感同身受。
“我的腿剛受傷那段時間，沒有什么知覺。復健的時候拄著拐杖，經常也是這樣，掉了鞋子也不知道。阿邦，立刻聯系這個網約車司機。”
說著，他轉頭厲聲吩咐跟在身后的阿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即便已經沒有耽誤過多，陶醉還是覺得太煎熬，太漫長。
她幾乎無法想象，外公為什么要故意避開所有人，一個人跑到以前的療養院去？
很快，阿邦這里聯系到了最新消息：“二少，陶小姐，已經連線到那位司機了，他確認剛才那一單，就是李老一個人乘坐的。他把人送到了長征療養院門口，看他拄著拐杖行動很困難的樣子，還曾問過需不需要幫忙。”
“那我外公現在在哪？”
陶醉急道。
“司機說，李老一個人進去了，用現金支付的車費。他看到門口有護士好像過去攙扶他，便放心離開了。”
阿邦說。
“小醉，別擔心，我們馬上過去。”
周豫白安慰陶醉，同時叫阿邦立刻去把車開過來。
一路上，陶醉心思忐忑，坐立依舊不安。
“我外公為什么要跑到那邊去？他真的不是因為……糊涂了么？”
陶醉很擔心外公的精神狀況。
健康的時候，他是個精神清明又精算的小老頭。
但人一旦生病，長久臥床后，很容易因為壓抑和陰郁改變性情，再加上一些藥物作用，引發老年癡呆等癥狀也不是不可能。
“我估計，李老很有可能是想去看看你舅舅。”
周豫白的話一瞬間點醒了陶醉的思路：“對呀！外公可能是想去看我舅舅的！”
李高偉再不是個東西，也終究是李長留的親兒子。
想到這里，陶醉心里難免幾分難過。
唐恬出事以后，唐毓秀也沒有再去管顧過李高偉。
他被周豫白叫人打成高位截癱后，就一直在長安療養院里茍著。
陶醉的余光有些躲閃，周豫白卻主動開口道：“你是怪我下手重了？”
“沒有，只是……”
“抱歉。”
周豫白說：“我實在沒辦法忍受，看到李老被人欺負。就算是他親生兒子也不行。想當初，若沒有你和李老的照顧，也就沒有我今天。”
“周豫白……”
陶醉心里恍然一熱，小聲道：“謝謝你這么幫我和我外公。”
“跟我有什么客氣的？更何況，今天的事我也有責任。療養院是我投資的，行政樓和護工的管理都有漏洞，這些等回去再追究。”
“算……算了。”
陶醉趕緊說：“劉阿姨和保安們都很盡心盡力，也多虧他們提供的各種線索，才能這么快找到我外公的去向。只是……我，我不知道他見到我舅舅以后會怎么樣，阿邦先生，能不能再開快點。”
車速已經很快了，雖然還不到三點半，但天已經開始變暗了。
一片烏云咬過太陽的光，空中呈出陰雨前的低氣壓。
駱北尋并不喜歡這樣的天氣，他不喜歡淋雨，不喜歡潮濕的感覺。
從超市出來，時間還早。
他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在車里點了一支煙，然后放出與杜霞交易的那段錄音，跳躍著聽了幾個片段——
“我走了以后，唯放心不下遙遙。其實我一直是有想過讓她跟她爸爸相認的。只是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原諒我……當初我把遙遙，那時候還叫海蓉，我把她送去給學藝術，跟著那個老師學油畫和雕塑。其實……她那個老師啊，就是她的姑姑。”
“駱先生，我希望你能幫我……讓遙遙跟她爸爸相認。不管怎么說，也是血濃于水啊。我知道，他爸爸早就有了新的女人，那女人對他挺好，我偷偷去看過。比我……比我好得多。”
駱北尋停止錄音播放，看著手里的煙灰慢慢散盡。他調了一個導航，掉頭轉向中裕路上的長安療養院。
李高偉住的原是雜亂不堪的四人間，后來陶醉實在不忍心，便多加了一點錢，把他調整到了單人套。
李高偉被打上了頸椎，幾乎不能移動身體。
但傷情并不是完全不可逆的，只要后續復健的及時，還是能夠有恢復的可能。
駱北尋走進病房的時候，李高偉的脖子上還套著固定圈，一雙眼睛黯淡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他似乎并不認識駱北尋。
“我姓駱。”
路北尋站在李高偉的病床前，抬手扶了下眼鏡。
“我受杜霞女士的委托，需要給你見一面。”
李高偉的目光微微一縮，蒼白頹廢的臉上立刻跳動起一絲異樣的激動。
“你知道她的女兒，是你的。對么？”
李高偉幾乎說不出話，因為喉嚨里固定的鋼釘為了穩定頸椎，一直壓迫在聲帶處。
駱北尋深吸一口氣：“所以，你也很清楚，在杜遙遙身上發生的那些事。你跟唐毓秀在一起，不是她利用你，勾引你。而是你也在利用她，你也想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杜遙遙，也就是杜海蓉。”
李高偉嗚嗚叫了兩聲，眼中滿是急切想要傾吐的欲求。
“所以，你也在找所謂的長留記秘方。渴望能從你父親李長留這里得到真相，并不僅僅因為你想要強占財產。因為你知道，那個秘方，其實根本不是菜譜，而是一種藥劑配方。想要花高價錢買回去的人，另有意圖。”
李高偉不再出聲了，只是死死盯著駱北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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