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爭羽笑：“我這還不算大醫院么？”
從靈長類疑難雜癥，到給狗狗結扎，給母豬接生，什么活他不接？
“他沒事。內傷外傷總是要養一段日子的，駱向東再不濟也不可能真要了他的命。倒是陶醉，你就這么跑出來了？”
李爭羽目光落向陶醉：“還沒出院吧？”
陶醉拽著病服的袖子，搖搖頭：“我沒事，本來就康復的差不多了。他……”
她靠在外廳的休息椅上，伸著脖子往里面看。
兩個護士正在幫駱北尋收拾清理，一卷卷染血的紗布丟在地上，看得觸目驚心的。
“醉姐，”駱小嬌輕拉她的手，大眼睛撲閃撲閃的，濕潤著淚光點點，“我從小到大都沒見我哥這樣過……你是不知道，當初他離開駱家的時候，話都說死說絕了。這幾年我也總是勸他回去看看，給爺爺奶奶道個歉。可是每次提到這個話題，他都把臉一沉——”
“小嬌，你就別說這個了，陶醉心里已經夠難受的了。”
紀俞斐還是很善解人意的。他走上去給駱小嬌遞了個眼色，同時也遞了張紙巾過去。
“小醉，你別往心里去。其實今天這個事兒呢，歸根結底是北哥的家事。他跟他親爹之間，明爭暗斗有來有回，早晚得來個了斷的。”
駱小嬌哎哎兩聲：“你這樣講就更不對了。醉姐心里喜歡我哥呢，你這說的好像我哥壓根也不是為了她一樣。”
陶醉：“……”
看到兩個護士這會兒已經端著托盤出來了，陶醉一則心憂駱北尋，二則實在被這兩個人嘰嘰喳喳的搞得好不尷尬。
“我能進去看看他么？”
李爭羽說當然可以，只是別挪動他，也不要讓他把持不住亂動。
陶醉：“……”
她走進病房，駱北尋似乎已經睡著了。
全身衣服換過，整個人向右側躺著，很重的藥味和血腥味充斥著陶醉的鼻翼。
她輕輕伸過手去，撥開駱北尋的劉海。
淡絲絲的汗珠還沒有散凈，微蹙的眉頭偶爾跳動一下。
陶醉嘆了口氣，心想：至少她可以坐在他身邊。
不用想他一樣，一夜夜地守在樓下。
“其實我……沒關系的。”
陶醉小聲說，“你不用做到這個程度，我也……可以找到其他辦法……”
哎，算了。
陶醉想，紀俞斐在外面不都說了么？他也未必都是為了自己吧。
駱北尋，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陶醉閉著眼睛，突然感覺到一只大手撫上臉頰。
溫溫的，顫顫的。
她睜開眼睛，瞬間迎上了駱北尋那雙滿是霧氣的眼眸。
“你，你醒了！”
陶醉驚道。
“我就沒睡著……”
駱北尋低聲道。
“那我——”
陶醉要起身。
“別叫，我不想讓他們進來……”
駱北尋拉住陶醉的一根手指。
眼睛微微瞇了下，“還嫌我不夠丟人么……”
陶醉攥住他的手，眼淚倏地落下來。
“好，我不叫他們，我陪著你。”
“要陪就別哭。”
駱北尋弱氣不弱陣，“再哭就出去。”
陶醉抹兩下臉頰，抽了抽鼻子。
“你怎么那么……聽話？”
駱北尋可太不講理了，“我一直在戲弄你，利用你……你傻不傻？”
陶醉：“那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啊。大不了再被你利用幾次，等心死了，也就不喜歡了。這樣你是不是就沒壓力了？但是現在，我還喜歡你啊……看你傷成這樣，我不能心疼么……”
駱北尋深深吸了一口氣，從前心到后背，仿若被什么狠狠貫穿。
“白癡，我這種人，有什么可被喜歡的？洗個澡，睡一覺，明天走到街上……隨便看哪個男人，不比我來的好？”
駱北尋的眼神爍了爍。或有那么一瞬間，他真的是有些后悔的。
后悔為了一時的刺激，染指這個女人。
為圖盡致的報復，將她糾纏在身邊。
當初楊興傲說的那些話，他看似無所在意，其實一字一句都聽到心里去了。
陶醉以前是個多單純的姑娘，可如今……
他曾以為，比起沈風易那種混蛋的段數，自己再如何也不會讓陶醉陷入那么不堪的境地。
可是后來，當醫生一次次從急救室里出來，下病危通知單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對她做了什么。
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他給不了陶醉幸福。
那時她要，他可以給。
現在她要愛，他不敢給。
“所以，駱北尋，你是……你是拒絕我了對么？”
陶醉靜靜地看著駱北尋的雙眼，即使沒有了眼鏡片為屏障，陶醉依然看不透他的雙眼，也走不進他的世界。
“你喜不喜歡我是一回事。我們適不適合談戀愛……是另外一回事。”
駱北尋淡淡道。
陶醉攥著他的手漸漸松開，心臟像被什么狠狠擊打了一下。
“我……我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繼續做這種……這種伴侶？”
“我的意思是，你最好不要再跟我扯上關系。”
駱北尋說，“就算你想，也要看看我的身體狀況吧？現在的我，怎么可能滿足你的需求？”
“好了夠了！你，你不要一本正經地說這種話了……”
陶醉咬著唇，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
“我，我都明白。其實你……其實我……”
陶醉偏開臉，用指尖偷偷壓住眼眶，才沒有讓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掉下來。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陶醉想，駱小嬌是女孩子，面對這樣激烈的場面，女孩子都是感性的。她跟自己一樣，會為駱北尋所做的一切倍感震撼，甚至感動。
但紀俞斐是男人，男人相對會理性很多。
所以他才會說，讓她不要太往心里去，其實駱北尋這么做，也不完全是為了她。
可她總是不甘心的啊，好像她能為駱北尋做到這個地步是因為愛，那么駱北尋能為她做到這個程度，也一定是因為愛一樣。
多可笑？
不過是因為熟悉了他的身體，他的溫度，就妄想能跟他長廂廝守了……
陶醉哭著跑出來，駱小嬌簡直嚇死了。
“醉姐！你，你怎么了，我哥他——”
“他沒事，我也沒事，我先走了。”
陶醉三連答，轉身奪門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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