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病房很大,一時間,呼吸心跳都聽不見。這病房也很小,小到連六只眼睛都無處安放。
“你來了。”
陶醉率先開口。
下意識將被子往懷里拉了拉,整個人挺上來幾分。
“嗯。”
駱北尋淡淡應了一聲,“醒了?”
“醒了有一陣了。”
周豫白壓著手杖,回頭看了陶醉一眼:“我先回去了。”
“不必。”
駱北尋泠然叫住他,“我只跟她說幾句話就走,你等一下就是。”
“ok。”
周豫白冷笑一聲,點轉過手杖,提了一步過去直接坐在房間的椅子上。
“那我在這等。”
駱北尋眉峰緊縮,眸中一抹暗沉掠過。
他是叫他去門外等,然而周豫白故意戲弄。
行為合理,但奇怪。
陶醉實在沒辦法,趕緊輕咳兩聲:“周豫白,我……能單獨跟他說幾句話么?麻煩你了。”
周豫白重新站起身,經過駱北尋的時候,眸子在他臉上游了幾分。
“下回,請駱律師用有效的方式溝通。否則,我會對你的專業能力很質疑的。”
陶醉看著駱北尋,不知道第一句話該開口說點什么,于是干脆看了看床邊的位置:“坐吧。”
周豫白剛剛坐過的位置,還有些凹陷的痕跡。
一道褶皺,兩個坑窩,像嘲諷的表情包。
駱北尋沒說話,也沒動。
他輕描淡寫道:“醫生說什么時候能出院?”
“就這幾天吧。”
陶醉說,“沒什么大礙,現在就是消炎。”
“回去住哪?”
“先回家啊。”
陶醉無奈道:“我爸的遺產我放棄繼承,但家總是我家嘛。”
“馮倩的家屬已經同意和解了。”
駱北尋說,“你承諾的賠款,蘇嫣和路子野幫你湊出來的,一共給了九十八萬。”
“這……這怎么行!”
陶醉立起身,由于虛弱,隨即又癱軟下來。
“他們用錢的地方也很多,何況這是我的決定……”
陶醉想起來剛剛看到入賬的短信提示,應該是蘇嫣幫她把股權變現劃了出來。
她原本還在想等自己身體恢復一點,就聯系馮倩家屬出來和解。
沒想到——
“你不用操心,蘇嫣出了五十萬,是她哥給的。路子野出了四十萬,是沈風易給的。說是一點心意,你和蘇嫣一定不會接受,所以他交給路子野代收。”
陶醉:“???”
“蘇宴那筆錢……其實也是沈風易給的吧?”
她又不傻,這兩人關系這么好。
“就像紀俞斐去局子里撈我妹妹,想想也知道是你安排的一個道理。”
“未必。”
駱北尋道:“也有可能他是真的喜歡你妹妹。”
陶醉:“???”
她嘆了口氣,用手背探探自己的額頭:“反正,你別再胡說八道了,我會以為我是不是又發燒幻聽了。”
“我就是來告訴你,馮倩的事已經解決了。至于這些錢,沈風易愿意出事他的事,沒人會攔著。等找到章美美的下落——”
“章美美還沒找到?”
陶醉輕輕咬下嘴唇,“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那不是正好?”
駱北尋冷聲道,“有些人,老天收了最干凈。”
“你是律師,你信報應?”
陶醉反問,“其實我后來倒是聽嫣姐說過一些章美美的事。她從小父母就離婚,各自重組家庭后就沒再管過她。她跟著外婆長大,十來歲時外婆也重病去世了。之后她沒人管了,大學也沒考上,就在嫣姐的學校旁邊念了個技校,學美容的。后來陰差陽錯認識上,嫣姐覺得她長得好看,遭遇也可憐,就一心把她帶著當閨蜜了。誰知道后來,惹出那么多事……”
駱北尋:“你是在昏迷的時候見到耶穌了?學的那么圣母。”
陶醉:“……你不是只說兩句話就走么?說完就不要再添堵了。”
駱北尋:“我確實沒有周豫白會照顧人。”
陶醉心想:呵,其實他也沒好到哪去!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長了一張欠凌虐的臉?不配被任何男人溫柔以待是不是?
“對了,你不是說九十八萬賠款么?”
陶醉問,“剩下八萬呢?”
“我出的。”
駱北尋道:“我退了路子野八萬塊的咨詢費用,正好還有八個月,權當解約了。你們工作室麻煩事太多,我沒精力做你們生意。”
陶醉:“???”
當初北信跟醉夢簽了一年的法務咨詢協議,年費十二萬。
差不多四個月過去了……
“你還真是算計到一毛不拔啊!”
陶醉情緒難免激動,咳嗽個不疼。
渾身上下牽一發動全部,肚子也跟著疼起來,于是她忍不住彎腰蜷起身來。
“我叫醫生過來。”
駱北尋轉身就要走。
“不用……咳咳,咳。”
陶醉搖搖頭:“沒事的。我……”
“你說沒事,萬一真的有事。我人在這里,免不了責。”
“我說了沒事,駱北尋你聽不懂人話么?我要沾你早就沾了,用得著把自己弄成這樣么!”
陶醉提高聲音,沙啞的嗓子到后來略有幾分破音。
“我……醫生說了,我這病不一定非得是誰造成的。也可能是我最近身體不好,勞累過度了。打個噴嚏,或者,或者便秘太用力了也會造成黃體破裂的。”
駱北尋眉頭一倏:“你現在是徹底不做飯了,所以放飛自我了?這么惡心的話也說,世上沒有你在乎的人了?”
陶醉撲哧一聲笑:“我還能怎么在乎啊,陶醉這兩個字都已經徹底社死了。”
她剛看了一眼招聘軟·件,打招呼的對話欄里,只要她輸入老師你好,我叫陶醉,就會自動變成我叫**。
陶醉說:“其實一個名字倒沒什么,就是可憐了那些網絡平臺上的其他用戶。比如人家寫個博客心情,到什么什么地方去度假,陶醉在山野之間。就變成了**在山野之間。我為這樣的美景而陶醉,也變成了我為這樣的美景而**。怎么感覺滿屏都色氣十足啊,哈哈哈。”
陶醉一邊笑,一邊擦眼角:“不過,這也沒什么大不了。回頭我去派出所改個名字就是了。就說我爸沒有把家產分給我,我要改回我外公姓,姓李,這個理由應該不會被戶籍那邊拒的。如果實在沒有合適的工作,我也可以到鄉下去待兩年。租個院子,種菜養花做各種傳統美食。干脆我改名叫李子柒好了。”
駱北尋給了她一個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
“北哥……”
陶醉不再笑了,可能是傷痛,也可能是太累了。
她靠在床頭,縮著被子,臉頰紅撲撲的。
那一聲“北哥”,像小貓在呢喃招惹,只叫男人心頭狠狠一疼。
“我累了,你回去吧。不用一直在樓下等著,我又不會爬窗戶下來找你的。你自己身體又不好,別再折騰病了。”
陶醉不是看不出來,從駱北尋進來的一瞬間,她就感受到了他的疲憊和憔悴。
這個口是心非的男人,人人都說他沒有良心,但陶醉知道駱北尋不是沒有良心,只是他的良心比較玄學,時有時無,似有似無罷了。
“陶醉,你一點都不恨我么?”
駱北尋定在原地,喉嚨上下打了兩下滾。
“我把你推到風口浪尖,自己全身而退。甚至連你的醫藥費都沒出過一分錢。你別跟我說,你愛上我了,所以心甘情愿?”
駱北尋的眼尾泛起紅,只是那一字一句從喉嚨里強擠出來時,分明又在強行壓抑一種哽咽。
陶醉閉了閉眼,又睜開:“恨不至于,怨多少有點。但又能怎么辦呢?你不喜歡我,但你爸覺得你喜歡,所以我只能認倒霉。誰叫我當初……招惹你呢?”
陶醉說了一會兒,又疲憊地停頓了幾下,“不過,就算是報答你當初的救命之恩了。那年在沈家宴會上,我被他們幾個少爺千金丟到游泳池里。救我的人,不是沈風易……是你對不對,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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