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闕峰,回憶篇——
蘭凝夏一直都覺得,崇衍不太聰明。
如果對方,確實是抱著某種目的,前來接近她的話。
那么崇衍,就該叫他自己,永遠記住——
當初決定踏出這一步時的心情。
而不是,在日復一日,起于做戲的同她相處之間,弄假成真。
先一步貿貿然的,將自己的真心交付。
以至于,在百年之期將臨,才恍然驚覺——
本該被自己拽下情淵之人,卻正好端端地站在崖邊。
而自己,卻反倒是那個深陷淵底之人。
【不】
蘭凝夏想。
【崇衍這樣蠢的人,也許根本就想不明白——】
【情愛這種,明悟時顯而易見,困頓時卻混沌不知之事】
所以他不知道,每次離開和歸來,都向她道別和訴說近況這件事,經年累月下來。
所養成的習慣,當它真正成為一種習慣時。
它所帶來的影響,會有多可怕。
失卻后的結果,又會多讓人無所適從。
他連這種,最簡單不過的事,都不知道。
所以他更不會知道,從他開始對蘭凝夏坦露心聲,訴說過往。
將他在未遇到她之前的過往,同她一點點地分享。
喜和憂,或是最平淡不過的日常。
哪怕那些記憶里,都不曾有過蘭凝夏的身影。
可只要向她,這樣訴說一遍,便也像是——
有她陪著,重新經歷過一遍。
所以是他親手,不僅創造了他與蘭凝夏的現在。
還將自己,有關過去的記憶,也糅雜進了蘭凝夏的身影。
從此,過去現在,直至未來。
只要記憶猶在,情根不滅,他便永遠都無法,將蘭凝夏徹底忘卻。
可他不明白。
他也逐漸分不清,自己拼命搜尋,能夠提升修真者資質,和悟性的丹藥。
為此,生來尊貴的少年天驕,不惜向丹師低頭,滿足他們種種,漸趨過火的貪婪需求。
為他們送上珍貴靈藥無數。
而他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在終末之時,達成自己的野望。
還是……
逐漸陷落,成為只求那一絲,能夠助益到蘭凝夏的微渺可能。
但分不清楚也沒關系。
這樣蠢的崇衍,只會將這些異常,連同其他那些,數不勝數的習慣,通通歸結為——
他為達成目的,所付諸的努力。
一切都是做戲。
也只能是做戲。
所以,當蘭凝夏看到——
紅著眼持劍站在她對面,卻遲遲無法將劍尖對準她,手也抖顫得不像樣的崇衍時。
于她心中,在升起一種,果然如此之感的同時。
蘭凝夏甚至還,忍不住地想要為這個,欲殺她之人,喟嘆一聲了。
百年,這樣久的時光。
歲歲年年,朝朝暮暮,如此辛苦。
他好不容易,才蘊養出,只這一顆果實。
卻在即將摘獲之時,都仍舊不知——
這顆果實,從未長成之前,便注定是壞的了。
至少,不會是崇衍,甘愿忙碌百年,去求得的一顆果實。
無情人身上尋有情,本就是這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所以,她與他之間,從最開始便是錯的。
如果蘭凝夏知道,他當初接近她,是為了這個目的……
好像也不會有什么改變。
如果非要給這樣的陰差陽錯,去尋一個源頭。
那便去怪那日,鋪滿宗主峰的白玉階,實在是太高太長了。
長到足夠讓蘭凝夏,將她的前半生,全數回想個遍。
都沒能尋到一件,值得再回味一次的事。
也高到,讓蘭凝夏忽而覺得,就這樣死了,太平淡也太寂寥了。
才會讓她明知是錯,卻依舊選擇了,去放任崇衍的接近。
任他處心積慮,畫地為牢,將她從臨闕宗放出,又重新囚于他的羽翼之下。
可畫地者,卻先自囚。
被困者,卻從未入局。
這樣的結果,以及崇衍想從她身上,所求得之事。
卻是讓蘭凝夏從未想到,更全然是始料未及的。
他想要的,她原本就給不了他。
但到底是他與她的終末了。
百年幾乎是朝夕相處,崇衍與她的氣運,連同命數早已纏連到,密不可分的地步。
而這百年里,她每收他贈予的東西一分……
他與她之間的因果相纏,便會更深一分。
換而言之,是她又欠他一分。
一分又一分,逐漸堆壘到,難以估量的地步。
就像是蘭凝夏,六歲被送入臨闕宗。
因為她天品木靈根的資質,備受宗門看重,各種珍貴的修行資源,紛紛向她傾斜。
可以說是,到了取之不盡的地步。
而就是因為,臨闕宗曾經對她的投入太多。
才會在,宗門連同她的師尊,他們終于意識到,她是個怎么幫扶都扶持不起來的修煉廢物后。
即便停了對她的一切資源和優待,還讓她每個月,煉制出大批量的丹藥,直接上交給宗門。
這種情況,直至維持到崇衍出現前——
她與臨闕宗之間的因果,都沒能徹底償還,清算干凈。
而到了如今,再加之,她與崇衍之間的一樁冤孽。
蘭凝夏也終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如果,她繼續現狀。
以六重天的蘭凝夏,這個身份,存活于世上。
那她與臨闕宗之間,她與崇衍之間。
他們之間種種,紛亂難理的因果牽連,永遠都不會被斬斷。
而只要因果還在,那她無論怎么做,之后到哪里,見識了多遼遠,多廣闊的天空。
本質上,她也始終會是,曾經那只沒有自保之力,只能被動接受外在一切的囚鳥。
既然這樣的話……
那該還的,便都在今日還清好了。
還清之后,無論是生或死,至少,她都是自由的。
蘭凝夏想,她真的,已經做厭了囚鳥。
所以現在,她要試著飛出去了。
————
兩人常居,并排而建的兩座漂亮小樓前。
蘭凝夏每向前踏出一步,崇衍便倉皇地,向后退卻一步。
除了有一次,崇衍在族中比斗受傷,卻為了不負同她的約定,拖著傷重之身,也要下界來找她。
蘭凝夏還從未見過,他的面色像今日,此時此刻般慘白。
就好像,所有活氣都被抽干了般。
也像是活人被凍凝在了厚重的冰層里,才會逐漸變轉成的那種面色。
明明提著劍,要拿她來成道的是他。
可現在這般情景,倒像是她騙了對方的心,要用對方來修無情道一般。
雖然從某種意義上,這樣講倒也不算太錯。
蘭凝夏在心中嗤笑一聲。
“你要退到什么時候?”
崇衍被她這句話問住,瞳孔內里,晃過極明顯的波動。
蘭凝夏卻笑了下。
這次,是不帶任何嘲弄意味的,一個極淡,卻又極為純粹的笑。
就像是,走在一條小徑間,拂開探伸至眼前的亂枝。
眼前便驟然開闊,窺得一條澄明小溪,正徐徐淌流過卵石。
見到這樣,讓人心生愉悅的美好景致,唇邊便會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笑意般。
崇衍從未見到,蘭凝夏這樣的笑。
心神震顫下,他手中的劍,更是拿不穩了。
【為什么會笑?】
【知道了他接近她的真正目的,她為什么還能笑出來?】
【為什么她能如此淡然,去面對眼前這——】
【于她之前,同他共度的百年而言,堪稱是天地翻轉的巨變】
他不明白。
不明白最后狼狽的,居然會是自己。
不明白明明心知是做戲,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卻為何臨到終末,本該干脆利落貫穿她心口的長劍。
他卻竟是,拿都拿不穩了。
他不明白,通通都不明白。
所以連崇衍他自己,都不知曉,他此刻望向蘭凝夏的目光,有多迷茫脆弱。
而這目光,又多像若干年前,他與蘭凝夏并肩坐在屋頂上。
仰頭是星羅密布的深黑穹空,身前是穿林拂面而來的夜風。
耳邊則是,風吹過高揚的檐角,搖動風鈴,鈴音交擊間,便奏出一支極清越的小調。
就是在這樣靜謐又美好的夜晚。
他看著蘭凝夏,一如初見時,清冷漠然。
像是世間萬物,皆會如云煙般從她眼前掠過,而不會留下只影片跡的眼睛。
突然就很想在其中,尋見自己的影子。
卻怎么都尋不見時。
那時,他就是這樣,迷茫又脆弱地看著蘭凝夏,近乎失態的想要去抓住她的手。
可蘭凝夏避開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他是累了,讓他現在下去,回房歇息。
當日的蘭凝夏,不會給崇衍一個明確的答案。
如今的蘭凝夏,便更不會了。
————
所以,在崇衍再一次地犯傻前,蘭凝夏已經走到了對方身前。
是崇衍只要握好了劍,抬抬胳膊,便能輕而易舉,將冷銳劍鋒,送進她心口的位置。
迎著崇衍越來越紅的眼睛,和周身翻涌難休的混亂威勢。
蘭凝夏又想笑了。
這人,都到了如今這種,已經將一切陰詭算計撕扯開來,赤|裸|裸坦露在她眼前的時候。
卻仍是下意識地,將自身抑制不住,徹底迸發出的混亂威勢,唯獨繞避過了她。
而那些應該是,從八重天特意派下來,看著自家天驕劍修,斬情入道的修士們。
身形雖依舊在四周隱匿著。
但那猝不及防間,被崇衍威勢所壓,傷及肺腑吐出的血,卻沒能及時清理掉。
也讓蘭凝夏剛剛好,看了個清楚。
【所以,果然是有人盯著的】
【今日,就算崇衍不會對她下手】
【那些長居八重天,高高在上的宗族長老們】
【也并不會放過她】
【從她被他們選中的那一刻起,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便注定是避不開了】
【如果硬要去尋一個為什么……】
【她太弱了】
在修真界,弱小就是原罪。
什么樣的實力,便過什么樣的生活。
享受了太多,本不該自己得到的東西。
那么,或遲或早,總歸都是要原樣,甚至加倍的還回去的。
如今,便是該還的時候了。
“崇衍。”
“百年庇佑之恩,銘感于心。”
是糾纏在因果上,無法抹除的事實。
“今日,換我成全你一次。”
“也未嘗不可。”
斬斷前緣,方得新生。
于崇衍,于她,都是如此。
————
那一劍到底是刺了下來。
蘭凝夏看過無數次,崇衍的出劍,如驚鴻掠水,浮萍游影,是最為輕巧靈動的劍法。
卻是第一次,親身感知到它的威力。
從冷銳劍鋒入體,再到抽身血滴似花落。
一切,都只在瞬息。
像是還未感知到,劍身的存在,殺意便已經侵襲了四肢百骸。
她的身體,冷的很快。
直面死亡,蘭凝夏本該是要慌一慌的。
可她沒有,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切都如她所想的一樣,在崇衍的劍身,刺穿她心口的瞬間。
蘭凝夏清楚地感知到了,那些她與臨闕宗之間,以及她與崇衍之間,糾纏繞連——
如烏云般,籠襲在她體內的因果之線,紛紛崩斷消散。
再不存分毫痕跡。
而她,也從未像此刻這般,覺得這樣自由過。
比之這得來不易的自由,貫穿心口的致命傷,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崇衍的劍,重重砸落在了地上,發出極清晰的響聲。
他的面上,沒有半分成道的得意,有的只是言語難以形容的驚惶和崩潰。
他只站在原地,看著胸前暈染開大片血色的蘭凝夏,便像是終于明白了什么般。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這無論受下何等重傷,都從不曾落淚的劍修眼中,沒有止盡般地滾流而下。
“你知道……”
“你知道我……我……”
他聲音低啞,渾身都在顫,卻遲遲說不出,那個到如今,已經顯得太不合時宜的字眼。
蘭凝夏卻已經不再看他。
她轉過身,向前走去,鮮血落下來,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仙君,我們去把她處理……”
“住口!都住口!”
“放她走!讓她走!”
身后的靈力波動,已經被蘭凝夏,徹底拋諸身后。
因果已斷,有關崇衍的一切,都同她,不再有任何關系。
她只是,將僅剩的靈力,都硬擠了出來,去催動了一張傳送符。
那是能夠,直接通往迷蹤林中心處的,一張傳送符。
而為了等待今時今日,這個極佳的時機。
她也已經忍耐了太久。
弱,既然是原罪。
那她就去除卻這樁罪。
以她的命做賭,賭贏了,她會擁有全新的自由人生。
賭輸了,就她胸前的這個破洞,本也就活不了太久了。
那時便當,是她為自己,選了一處上好的葬身之所了。
——本章完——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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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