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隱藏在無盡悲痛之中的殺意,雖未嶄露頭角,卻依然令人心驚膽戰,毛骨悚然。
整個鎮妖塔前,都仿佛瞬間被籠罩在這股怪異的氣氛之中。
萬物悲鳴,天地蕭殺!
“本座沉睡近萬年,一是為了留下一絲殘念,能夠看看未來,有沒有人為劍帝雪恨;二是為了躲避無殤大帝的污染,防止無殤大帝的侵蝕。”
南宮韻此刻徐徐起身,緩緩扭頭,掃向眾人;那濕潤的眼眶里,含淚的雙眸依然赤紅,淡淡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可沒想到,萬年躲避,終究未能成功;萬年沉睡,也沒能等到后世的改變。”
“更沒想到始一出現,便連累了自己的后嗣,害死了自己的子孫,說來倒是可笑,可悲,可嘆...”
蘊含著無盡感傷的話語,自南宮韻口中徐徐傳出;算不上響亮,卻也擲地有聲。
而此刻的他,則宛若變了個人似的;不僅忘記了自己之前剛一出現,便要處死南宮乾的行為,更是沒有了先前的猖狂自負、不可一世的姿態。
反而平添了幾分柔和,多出了幾分人性;看上去,仿佛變成了一個痛失愛子的垂暮老人,頗顯凄涼!
一語落下,南宮韻不待幾人回答,便繼續說道:“先前的事情...并非我之本意,亦非我之所想;但既然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也懶得解釋了。”
“諸位若是愿意,便就此掀過吧!”
此話一出,公孫鴻羽眉頭緊蹙,面露疑惑,神色詫異。
他們自然都看出了南宮韻的變化,與之前截然不同;但感受著周遭濃郁的悲傷之意,體會著四面八方的肅殺之氣,一時間倒也無法確定,南宮韻所言是真是假。
更不清楚,南宮韻到底是真的要求和,還是別有算計?
唯有一旁的陶景元,緊握利劍的右手不由得松了松,目光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此刻的南宮韻,給他的感覺已經沒有了絲毫危險和強勢;雖然悲傷撼人,殺意刺骨,但卻令他有種心安的感覺。
仿佛,變得與他從古籍上所了解的那位偉人形象,有些符合起來!
“但,他畢竟是為我而亡...”
南宮韻依舊沒有理會眾人,只是伸手指了指身側南宮乾的尸體,便自顧自的繼續開口,徐徐說道:“故而,我要救他。”
“我這個身為老祖的人,不能讓他就這么死在我的面前,更不能讓他為我這個早已化作黃土的作古之人,白白犧牲。”
話音未落,南宮韻的目光微微轉動,瞬間落在了公孫鴻羽身上,語氣平淡的說道:“所以,麻煩閣下將青尾簫送還于我,我需要用青尾簫,救他!”
“老祖不可啊!”
“前輩,南宮韻最強的便是音波攻擊,一旦讓他拿到青尾簫,將后患無窮啊!”
聽到此話,公孫正寧和公門天宇,幾乎同時變色,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便要勸解。
身側的司空元龍、游弘毅等人,雖未開口,也是盡皆變色,神情緊張,有些惶恐起來。
南宮韻雖然沒有了先前的強勢和狂妄,也沒有了之前的銳氣逼人,變得語氣平淡,說的有理有據;但是究竟是真是假,卻根本無法判定。
若是真如南宮韻所說,先前的事情就此掀過,一筆勾銷;對于他們來說,用一桿青尾簫,換取和平,換取他們的安全,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可若南宮韻說的是假的呢?
是佯裝求和,想要借機騙取青尾簫呢?
要知道,一縷神魂虛影的南宮韻,雖然強大,卻并不可怕;對于有著幻境修為的公孫鴻羽來說,尚可有一戰之力。
而若是這縷神魂虛影,再加上靈寶青尾簫,那恐怕即便是幻境九相武者在此,也無法能夠保證自身安全呀。
屆時,面對重新掌控青尾簫的南宮韻,在沒有天罡北斗陣的封禁下,他們這些人怕是會頃刻之間,被音波操控,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因此,幾人在聽到南宮韻的話后,不約而同的惶恐起來,皆害怕公孫鴻羽真的會答應,會將青尾簫交出。
那樣一來,一旦南宮韻出爾反爾,他們可就危險了!
不過,幾人的擔心顯然的多余的;作為茍活了數千年的老家伙來說,公孫鴻羽比在場的任何一位,都更加惜命,更加怕死。
七人能想到的、所擔心的事情,公孫鴻羽又豈會不知?
“我知道。”
公孫鴻羽此刻掃了眼幾人,微微頷首,低聲回了一句,示意幾人稍安勿躁;而后抬頭,望向南宮韻,淡淡笑道:“前輩的音修之道,可是如雷貫耳,至今還在天劍大陸上廣為流傳。”
“只不過,我只聽說過音波殺人,可從未聽說過音波還能起死回生啊?”
聽到此話,南宮韻似乎早就料到對方會如此回復,當即淡淡一笑,道:“生死,乃是世上最為玄奧的東西;饒是帝境武者,也不敢說能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音修小道,又豈會有此等能力?”
“我之所以索要青尾簫,并非是要用音波救人;而是因為,萬年前我便將青尾簫當做本命法寶,進行蘊養;之后,我這縷神魂又在青尾簫內沉睡近萬年之久,神魂早就與青尾簫融為了一體。”
“故而,我想要獻祭我這縷神魂,則必須要先將神魂之力,徹底從青尾簫中抽離出來才行!”
“獻祭神魂?”
聽到此話,公孫鴻羽頓時瞳孔一縮,有些詫異道:“你是打算...以命換命?”
“不錯!”
南宮韻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冷漠的臉龐上,露出一抹悲涼的笑意,坦然道:“但也算不上以命換命,畢竟真正的我,其實早已隕落,如今不過是殘留的一縷神魂罷了。”
“而這縷殘魂在青尾簫內,受到了近萬年的供奉,吸收了近萬年的香火,實力已有本體的十分之一;一旦獻祭,所產生的能量,應該足以讓我這個后輩,死而復生了。”
“可那樣一來,你就徹底消散,不復存在了啊。”
公孫鴻羽蹙眉問道:“你現在雖然只是一縷神魂,但只要好生修煉,日后成為器靈,獲得永生;或者找到合適軀體,奪舍重生,都是未嘗不可的。如今,為了一個后輩,真的甘愿舍棄一切?”
“長生,真的有那么好嗎?重生,又能如何呢?”
南宮韻聞言,咧嘴一笑,微微搖頭,道:“我活夠了,也看淡了;對于整個世界,早就沒什么可留戀的了,能夠在臨死之前,為后嗣做一些事情,倒也是死得其所。”
“更何況,我這縷神魂,早就被無殤大帝的妖力給污染了,不僅成不了真正的器靈,也很難找到合適的軀體,可以奪舍。”
說到此處,南宮韻微微頓了頓,口中長出了一口氣,似乎真的放下了某種東西,擱置了某種執念,繼續說道:“行了,能告訴你的,我都說了;麻煩將青尾簫給我,你們自行離開吧。”
“老祖...”
“前輩...”
聽到此話,公孫正寧、公門天宇、司空元龍等人,再次望向公孫鴻羽,齊齊開口。
但他們話音剛起,便被公孫鴻羽擺手打斷,低聲道:“我心里有數!”
一語落下,公孫鴻羽重新抬頭,微微瞇眸,緊緊盯著南宮韻,似乎想要將眼前這道神魂虛影,這位消失近萬年的音修始祖,徹底看透。
可惜,南宮韻面對他那犀利的目光,依舊表現的非常淡然,極為從容;一時之間,倒是令公孫鴻羽,毫無收獲。
“抱歉。”
半晌,公孫鴻羽感受了下自己傷勢的情況,以及回復的實力,最終微微搖頭,道:“我不相信你!”
“那...就沒辦法了呀。”
聽到此話,南宮韻臉上并無變化,似乎早有預料,只是嘆息一聲,似乎在惋惜什么,淡淡說道:“我要救他,只能得罪了!”
話音未落,南宮韻平淡的臉龐上陡然一凝,周身氣息瞬間暴漲。
嗡的一聲,虛空微顫,悲意憾天地,殺意沖九霄!
“大家小心!”
“速速散開!”
看到此景,所有人盡皆變色;公孫正寧與公門天宇二人,齊齊開口,就地散開。
青尾簫是公孫鴻羽搶到的,此刻也被他所掌握。
而公孫正寧、司空元龍等人,又皆身負重傷,暫時失去了戰斗力,需要依賴公孫鴻羽的庇護。
因此,他們對于公孫鴻羽的選擇,自然只能支持。
更何況,對于幾人來說,交出青尾簫,便意味著增強南宮韻的實力,增大己方的危機。
因此,不管南宮韻說的再多,他們也不敢賭,更不會賭;打心眼里,不愿意讓公孫鴻羽交出青尾簫。
故而,公孫鴻羽此時的選擇,倒也與他們的想法,不謀而合!
只不過,不交出青尾簫,一場大戰勢必難以避免。
而他們此刻皆失去了戰斗力,面對南宮韻的攻擊,自然只能四散躲避,將戰場交給公孫鴻羽!
“照顧好你自己,天元可以沒有我,但不能沒有你這個皇帝!”
公孫鴻羽低聲朝公孫正寧吩咐一句,倒也并未畏懼,左手緊握青尾簫,當即一步邁出,周身同樣升騰起磅礴威勢,與南宮韻分庭抗禮,毫不退讓。
在他看來,沒有青尾簫的南宮韻,雖然強大,但也并非不可擊敗。
更何況,經過這短暫的停頓,他又煉化了部分相柳精血,不僅傷勢恢復了不少,就連實力也有所提升!
“是!”
正要退開的公孫正寧一愣,當即醒悟過來,重重點了點頭,邁步便要后退;可剛一動,卻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陡然回頭,朝另一側望去。
那里,冷眼旁觀的陶景元,依舊站在原地,一邊療傷,一邊注視著場中變化,卻沒有絲毫要出手的意思。
“呼...”
公孫正寧頓時松了口氣,不再多說,與其余幾位上國之主,一同迅速后撤,退出百米。
此刻在場的武者中,共有三大幻境武者;按照真正的實力評估,南宮韻第一,公孫鴻羽第二,陶景元只能排在第三。
而南宮韻因為只是一縷神魂虛影,又失去了青尾簫;故而,頂多與公孫鴻羽五五開。
因此,這個時候陶景元選擇哪一方,哪一方顯然便會占據上風;甚至,能夠決定勝負。
所幸,陶景元似乎并沒有插手的意思,只是自顧自的療傷,選擇了旁觀。
如此一來,雖然明擺著的要坐收漁翁之利,但實際上卻是對公孫鴻羽更加有利。
畢竟,同樣負傷的公孫鴻羽,或許自身實力并非南宮韻這縷殘魂的對手;但此刻加上靈寶青尾簫,卻足以彌補差距。
甚至讓天平,發生傾斜!
“唉,本想和平解決,奈何非要拼殺。”
看到公孫鴻羽不卑不亢的樣子,南宮韻淡淡一笑,再次嘆息一聲,身上的氣勢卻又一次暴漲,眸中殺意,已然揮之欲出。
公孫鴻羽見狀,雖不忌憚,但眸中還是閃過一抹謹慎,右手當即陡然握拳,靈氣縈繞間,一層金漆,當即覆蓋整個拳頭。
佛門功法!
“怪不得如此自信,原來是修了佛門禿驢的妖術。”
看到此景,南宮韻淡淡一笑,毫不介意;但眸中殺意,卻又濃郁了幾分,腳下一動,便要殺出。
“還真是熱鬧啊!”
就在此時,一道略帶冷漠的聲音,陡然響起,瞬間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南宮韻頓時腳下一滯,扭頭望去。
正準備接招的公孫鴻羽,則是面色陡然一變,猛然回頭。
陶景元、公孫正寧、司空元龍、公門天宇等人,也是齊刷刷回首,不約而同的循聲望去。
只見古樸的石塔門前,數道身影徐徐走出。
為首一人,白袍稚面,腰墜古劍,昂首挺胸,踏步而來。
正是葉無雙!
而在他身后,林若兒、楚云天二人,以及幾名殘存的帝國武者,緊緊跟隨;在眾人的注視下,竟如閑庭散步一般,沿著門前小道,徐徐走出陣法。
最終,在臺階前止步;與南宮韻和公孫鴻羽,形成鼎立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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