鉌蠻族眾人一驚，紛紛勒停馬匹，順著杜力夫的方向看過去。
那小小的土堆上，隱約可見幾顆半圓不圓的石頭，上面的野草早就枯了，看著微微發焦。
蠻族首領沒好氣地一帶馬頭：“杜力夫，你說你阿達在哪？”
按道理，蠻王部這會兒應該還在金帳原，不會來邊城才對。
可要是他們來了的話，自己人少，地位又低，只能遠遠避讓著，等他們吃飽了肉才能混口湯喝。
想到這里，首領心下不快，對杜力夫的語氣更是兇猛：“要是你敢亂喊……”
他瞄了瞄手里的皮鞭，對著身邊的空氣重重一掄。
嗖——啪！
皮鞭帶風，讓附近的幾匹馬兒不安地打起響鼻，來回踱了幾步。
可杜力夫像沒聽到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邊的土堆。
首領緊緊皺著眉：“杜力夫，聽見我的話了嗎？”
話音未落，一陣風吹過，土堆最上的石球晃了晃，突然骨碌碌地滾落下來。
野狗迅速跑過去，用前爪扒了扒石球，突然一口叼了起來。
看似堅固的石球，竟被野狗一叼之下，分成了兩半！
陽光下，狗嘴里的上半截白得有點刺眼。
首領的心猛地一沉。
那種透著冷寂的白色，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沉著臉，揮鞭猛抽馬屁股，向著土堆馳去。
眾人互相看了看，也跟了上去。
等到了土堆近前，眾人的臉色忍不住發白。
那哪里是土堆？
分明是一堆被焚燒過的頭顱！
杜力夫連滾帶爬地跳下馬來，在土堆旁扒了扒，摳出一只小小的銅鷹，顫抖著捧在掌心。
那是他阿達最喜歡的發飾，他從小看到大，就連上面的磕碰和劃痕都熟記在心。
銅鷹在這里，那他的阿達……
他不敢想，也不敢看。
首領鐵青著臉，用刀尖扒了幾下。
那一塊塊圓石，赫然便是一顆顆燒焦的頭顱。
只是在高溫的侵蝕下，這些頭顱都已經化作焦炭，根本看不出到底長成什么樣子。
“胤狗，你們太惡毒了！”首領的雙眼通紅。
蠻族講究天生天養，最終也要回歸長生天之上。
而長生天，不會接納那些無頭的靈魂。
更別提這些頭顱還被特意灼燒過，就連正主都認不出自己的樣子了！
要說特意，其實是有點冤枉人了。
許小滿在知道顧銘軒壘了京觀之后，特意給他們弄了點煤油和生石灰來。
先用煤油燒透，再往上面撒一層厚厚的生石灰。
這樣就杜絕了傳染病的風險，完全沒有侮辱逝者的意思呢。
當然，這后面的緣由，蠻族是沒辦法知道的。
他們這會兒正在為同族的悲慘遭遇憤憤不平。
杜力夫更是勾著腰，哭得涕淚橫流：“阿達，阿達……”
首領咬得牙齒咯咯響：“惡毒的胤狗，我要殺光你們！”
“殺，殺！”
蠻族一個個怒氣上頭，大冷天愣是頭頂都散著熱氣。
杜力夫抹了把臉，將銅鷹拴到自己的辮子上，翻身上馬：“我要親手替阿達報仇！”
“沖啊！”蠻族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三分。
而巍峨的邊城，似乎就在地平線的盡頭了。
蠻族首領抽出腰刀，憑空甩了個大大的刀花：“比馬腿高的男人統統殺掉，女人都搶走！”
蠻人們嗷嗷叫著往上沖，布屯遠遠看見那高大的城墻，莫名打了個突。
這城，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邊城呢？
城墻太高，也太新了……
而且這一路走來，竟沒在田地里看見一只胤狗！
“前面不太對勁。”布屯咬咬牙，催馬沖到首領身旁，“是不是小心點？”
“小心什么？”首領輕蔑地扯扯嘴角。
布屯回頭，只是那京觀早已不見：“這伙胤狗，總覺得跟之前不太一樣。”
“胤狗要是有這個本事，早就打到草原去了！”首領不以為然地揮揮鞭，“你要是怕了，不如現在回去，找只小羊吃奶吧！”
“哈哈哈哈哈哈！”周遭的蠻人統統大笑起來，笑聲驚得一片片麻雀從谷子地里驚慌飛出，七扭八歪地飛上天去。
布屯黑著臉搖搖頭，不愿被人嘲笑，卻又總覺得到處都不對勁。
胯下的馬兒像是知道他的心思，竟不覺放慢了腳步，拖在了隊伍的最后頭。
而不遠處的谷子地里，突然冒出了兩個細長的影子。
首領頓時眉花眼笑，撥動馬頭踩進谷地里，舉起長刀重重一揮：“胤狗就在前面，殺啊！”
噗！
話音未落，一抹血色潑灑。
剛剛還在狂笑的蠻人首領，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化作了一蓬血泥！
一顆人頭大小的鋼珠，將蠻人首領打散后，余勢未消，又朝著后面的杜力夫飛了過去。
杜力夫如同被大錘掄過，只聽咔嚓一聲脆響——
他的腰臀還筆直地坐在馬上，背部卻猛地向后彎折成了詭異的直角。
一口鮮血噴出，杜力夫從馬上掉進谷子地，瞬間消失在金黃之中。
布屯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一顆又一顆的鋼珠就在他的面前紛紛墜地。
連同他的同胞一起，血肉混入污泥。
布屯只覺得胯下一陣滾熱。
馬兒輕輕嘶鳴，猛地轉身跑了起來。
布屯緊緊摟著馬脖子，整個人貼在馬上，低聲嘶吼著：“跑啊，快跑！”
他再也顧不上什么同胞的慘嚎，耳邊只有凌厲的風聲呼嘯。
不知道跑了多久，布屯只覺得身后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們……是都死了嗎？
布屯遲疑了一下，悄悄回過頭。
他的瞳孔倏然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精鋼箭頭泛著寒光，旋轉著，直奔他的面門而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箭頭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噗！
布屯還來不及感覺到疼痛，黑暗就將他籠罩了起來。
他晃了晃，從馬上掉落下來，徹底留在了這片金黃的谷子地里。
遠處，數名身穿軟甲的軍士長笑：“將軍，幸不辱命！”
顧銘軒笑著拍了拍身邊的塑料巨弩：“打掃戰場，準備回城。”
命令的話音未落，顧銘軒突然微微皺眉。
遠處一匹馬噠噠地狂奔而來，馬背上的軍士滿臉張皇：“將軍，東北丙三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