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簽到萬年,至尊老祖出世了! > 1218 孟公贈畫
    早上暴雨,傍晚暴雨,整個衡香如陷沼澤。

    入夜的風特別大,未關牢的窗扇噼里啪啦拍打著,窗外枝椏亂晃,攪亂明月。

    廉風書院的文和樓大門于每日亥正時分關閉,但樓內學士才子們仍可互相走動,吟詩對辭。

    同鄉們、同好們、新老知己們,不論年歲長幼,來自五湖四海的何處,皆喜歡聚于一起,還有楊老院長在一樓大廳中專設的論學之壇,每日都有一辯。

    今夜,不知是誰帶得頭,一樓大廳傳出高歌,漸漸的,眾人都開唱,尤以少年為多。

    從《與天同》唱到《志氣歌》,再唱到《報國》和《赫長虹》,兩個男子在下面撫琴伴奏,許多人熱淚盈眶,漸漸悲號大哭。

    這些歌聲傳來,讓樓上的姚臻眉頭緊皺。

    他沉了口氣,雙手捂住耳朵,目光看向正在被晚風拍打著的窗靈。

    他的書桉前擺滿紙張,壓滿鎮紙。

    這些紙張,是他們四人那日在衙門里寫得。

    他,許席一,郝偉峰,三人各寫千字。

    董延江一人兩千。

    讓姚臻沒想到得是,那日他們寫完之后離開衙門,當天傍晚,夏家軍的兩個士兵便找上他,把這一疊紙給他,要他全部看一遍,再琢磨琢磨有何發現。

    姚臻自己寫的那千字便不用看了,許席一和郝偉峰的千字里,卻當真讓他有所發現,而董延江絞盡腦汁所寫的兩千字里,他更發現了大量蹊蹺之處。

    比如,卓昌宗去世的前幾天,他一直在找城里的匠工。

    木匠、鐵匠、繡匠,甚至做飯的,拉糖的,畫畫的,他能找得都去找了一遍。

    而且,還去票號里取了五十兩銀子帶在身上。

    五十兩,那么重,卓昌宗就一直帶著。

    雖然董延江屬實變態,連這都要跟蹤,但卓昌宗這么奇怪的行為,若非董延江,他們無人能知曉。

    今天一天,姚臻特意去找這些匠工,得知卓昌宗是去問他們問題的。

    他手里有張紙,紙上的紋絡精致秀娟,一看便知乃前朝之物,不過這些匠工們都沒見過。

    姚臻問他們可還記得那紋絡模樣,眾人都搖頭,只說那紋絡好看,像是對稱的海棠如意紋,但看似簡潔卻極其復雜,布局嚴整,若是細看那花紋長枝,竟又是雙環連扣的麒麟紋。

    并且,卓昌宗要他們一定保密,所以,他特意帶了五十兩在身上,每個匠工都會給一點,當“封口費”。

    而這些匠工們之所以現在愿意大方告訴姚臻,因為這幾日有太多跑去找他們,找得最多的是夏家軍和衙衛。

    所以,反正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匠工們便干脆大方告訴,再換姚臻手里一點小錢。

    現在,姚臻不明白,卓昌宗是從哪里發現這圖紋的?

    卓昌宗死后,他幫忙一起收拾他的遺物,并沒有發現此物,又哪去了呢?

    外邊的歌聲還在繼續,許多人在屋中睡著了,被歌聲吵醒后,開門出去一起唱。

    越來越多人加入,那聲音便越來越大。

    姚臻并非不喜歡這樣的意氣風發,但他現在很惱,很煩,心中有著萬千結。

    就在這個時候,歌聲停下,琴音間奏。

    在場者,絕對不乏精通音律之人,敢在這個時候彈琴,其人不僅琴藝超絕,更有著絕對的自信。

    兩架古琴音色純正,曲樂急切鏗鏘,尤似萬千兵馬踏地而行,賦命狂言,雪野夜赴。

    由于忽然興起才來彈琴,事先并未說好誰為主,誰為輔,一時間,二者琴音難分主次,你急我止,你歇我追,琴音越漸密集,情緒高亢激揚,若海云迎陣,千里激寒。

    瞬息,這場高歌變成了兩個彈琴之人互相斗琴的舞臺。

    而他們的琴技確實高超,剛還被歌聲所困擾的姚臻也被這琴音抓耳,側耳去聽。

    但聽著聽著,姚臻的面色變了。

    就是這首《雪夜張燈》,對,卓昌宗請他去聽曲時,剛好到這首,卓昌宗對他說起很多話。

    姚臻當時滿腦子琢磨如何與人辯題,便沒仔細去聽。

    現在回憶,卓昌宗那會兒志得意滿,稱衡香乃仙境妙府,他意外發現了一個驚世之才,如若尋到,此生無虞。

    姚臻現在才反應過來,不是驚世之才,而是,驚世之財。

    是啊,卓昌宗是個心高氣傲,不服人的性子,在他眼睛里面哪有什么驚世之才,文人慣相輕,卓昌宗看誰都不會覺得強。

    姚臻忽覺萬分懊悔,當時怎就那么敷衍他呢。

    那一陣子,卓昌宗前后在忙什么?

    好像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幾乎和他們同進同出,不過,他們去得一些老棋社,老酒館,倒都是卓昌宗提議得。

    一到那些老棋社,老酒館,他就跑去和掌柜的暢聊,天南地北皆有。

    或許,不是暢聊,而是套話……

    但可惜,那時誰能發覺他的古怪,更無人去刻意聽他聊了什么。

    對了,姚臻忽然想起,還有信。

    卓昌宗那幾月聲稱家書較多,時常去書院驛使那翻看書信。

    其中還有幾日,有人親自跑來把信送到卓昌宗手里。

    思及此人,姚臻一愣。

    那送信之人其貌不揚,姚臻記不太清面貌,除非那人站在他跟前。但現在仔細去想,似乎不是書院驛使那些人。

    東平學府的驛使前前后后就八人,那八人,姚臻都是認識的,并沒有那個送信之人。

    此前他一直懷疑卓昌宗的死蹊蹺,所以顧不上敬不敬,禮不禮,他直接把卓昌宗的所有書信都翻了一遍,但并未找到奇怪之處。

    雖然,姚臻還不清楚那些書信是哪些人所寄,但他可以確定,絕對有這樣的信。

    極有可能,卓昌宗看完后,當場就把那些書信銷毀掉了……

    現在,卓昌宗這邊已經沒有辦法入手,那么,只能去驛使那打聽。

    一陣涼風忽從外面吹入,徹底吹開窗扇。

    “啪嗒”兩聲,窗扇撞在兩旁墻上。

    寒意灌入,姚臻起身過去關窗。

    他窗外斜對一座石橋,平常亥時過后,石橋上幾乎無人,今晚卻有四五人正在石橋上說話。

    看模樣,像是來贈禮的,除卻一卷精致畫軸之外,還有兩個長方錦盒。

    姚臻收回視線,卻忽的一驚,又朝那看去,目光定在一個拿著長方錦盒的隨從身上。

    世上竟有如此巧的事,剛還在想這人,現在這人就出現了。

    可不就是當初給卓昌宗送信的那人!

    姚臻立即轉身,快步朝樓下跑去。

    橋上幾人還在笑談。

    靠近文和樓這邊的二人,一個是廉風書院的陳先生,一個是他的助教。

    陳先生將卷軸緩緩打開,一幅萬家燈火在眼前展現。

    陳先生目露驚艷,緩緩念出上邊的小詩:“暮天風月三四曲,水影清歌滿城語。不知何處歸來晚,卻向人間問此居。”

    “多年不見,孟公畫工更精呀!”陳先生說道,“近些年,孟公去了何處呢?赴世論學乃文壇盛世,我心心念念,盼著孟公會到衡香,此番他難來,實乃大憾。”

    “我家先生路遇一劫,身體有恙,難來赴世論學,他也大感遺憾。”為首的男子說道。

    “唉!對了,這位先生,你們如若不嫌棄,不如這幾夜就住在文和樓,如何?”陳先生說著,往后看去,笑道,“聽,這文和樓夜夜如此,少年人激揚熱血,懷抱明月,一派朗朗清風。留在這,可定可尋到大量同好,回去也好和孟公論道論道。”

    那斗琴已結束,但現在不是高歌,而是萬人齊齊詠背,所詠背的,正是赴世論學的告天下文人學子者書:“諸君,你我皆文人,誰甘囿于今夕年歲,離恨于史書之外,止步于江山之前,交臂于大業之左!誰甘只空嘆于蒼生之難,不想伸臂擎天,大護蒼生,雄于人間!夫豪情當如長風奔野,云蓋八頃,清傲與天同,氣宇沖蒼穹!當搏亂世,拼天下,以筆斬鬼神,以語定乾坤!當作潛龍騰空,伏虎出世,當崩山岳,踏云霄,叱吒風云變色,怒嘯震蕩八荒!”

    萬人同聲而誦,萬千聲音匯于一氣,感染之力彷若萬鈞,似能穿天透地一般。

    來贈字畫的為首男子長長一嘆:“唉!少年人,皆是棟梁原玉,誰人不求賢愛才呢。不過我們已有落腳之處,便不好打擾了。何況那么多人想要入住文和樓而不得,我豈能這樣輕易進去?若是被旁人知曉,恐會將先生的聲譽都牽累。”

    語罷,他抬手一拱:“天時不早,今日多有打擾,我等便先告辭。”

    姚臻已經下樓了,現在藏于暗處,緊緊地盯著他們。

    陳先生似舍不得,與對方一番寒暄過后,終于帶著助教自石橋上下來。

    那些人也轉身離去。

    等兩方人馬差不多都消失在視線里后,姚臻往另外一邊的黑暗處貓去,打算從那些人走去方向的第二座石橋過河。

    同一時間,支離的房門被人從外輕輕叩響。

    “支少俠?”外面的人小聲喚道。

    半天,沒有反應。

    此人卻未離開,而是輕輕推開門,同時,抽出一把匕首。

    少年在床上睡得正香甜,呼吸聲很輕很輕。

    來人忽然眼睛一狠,舉起手里的兵器朝他用力刺了下去。

    匕首落空,扎在了床板上。

    來人立即抬頭,朝另外一個方向用力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