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韓建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王廣就出來了。
韓建向王廣致謝。
王廣哈哈一笑,擺擺手,示意韓建不必太在意,領著韓建去見管輅。
半路上,王廣問了一下韓建見駕的經過后,看似隨意的問了一下韓建對天子的評價。
韓建夸了幾句,一聽就是客套話的那種,沒一句實在的。
王廣沒有多說什么。
他基本可以斷定,韓建這輩子不可能做到大鴻臚了,眼光不行啊。就算是和氏璧放在你面前,你都認不出來,只當是塊石頭。
老老實實做個接待吏員吧。
來到管輅的住處,管輅正坐在院子里,仰頭看天發呆。和王廣一樣,他精神不太好,臉色蒼白,眼睛里全是血絲,像是幾天沒睡覺似的。
聽到腳步聲,管輅轉頭一看,先看到了王廣,立刻跳了起來,正準備說話,又看到了韓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咧嘴笑了。
“是你啊。看你這樣子,我應該沒說錯。”
韓建笑嘻嘻地拱拱手。
管輅再次轉頭看向王廣。“你可有更好的解法?”
王廣苦笑。“我哪有時間解這些。看你這樣子,應該也沒找到更好的解法了?”
管輅嘆了一口氣,重新入座,同時招呼王廣、韓建也坐。
“我將其余幾顆星也算了,結果都差不多。看來天子的猜想是對的,大地的確不是中心,太陽才是。”他雙手抱頭,靠在憑幾上,翹起了腿。“不過這樣也對,國當以君為首,天當以日為首,最亮的那個最重要。”
王廣見狀,沒有坐,甩甩袖子。“你繼續算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管輅頭也不回的揚揚手。“走吧,走吧。”
王廣拱手與韓建告別,韓建已經懵了,手足無措。
雖然才聽了幾句,不知前因后果,他卻聽出了一點端倪。
好像是天子提出了一個新的學說,宇宙當以太陽為中心,而不是通常認為的以大地為中心,管輅、王廣不愿接受,再三演算,卻無法推翻天子的論斷,反而一再證明了天子的正確。
這是什么妖孽?
天子看起來那么年輕,居然能在天文星象上讓管輅這樣的易學大家俯首稱臣?
韓建連忙入座,仔細追問。
管輅轉頭打量了韓建兩眼,原本不打算回答,可是見韓建追得緊,只得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管輅還沒說完,韓建就傻了。
管輅倒是有心理準備,一點也不奇怪,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養神。
韓建愣了半天,勉強鎮定下來,小心翼翼的問道:“管君,你這演算……”
“我也希望我錯了。”管輅懶洋洋的說道:“但是很可惜,我的演算不會錯。”他微微睜開眼睛,看著天空的太陽。“我現在就等一個機會,看看太白、辰星二星是否會像會月亮一樣遮住太陽。”
“太白、辰星……像月亮一樣?”韓建有點不安。“你是說,會有日食?”
“差不多吧,但沒那么嚴重。畢竟太白、辰星雖亮,終究不能和月亮相比。”管輅突然坐起,目光灼灼。“不對,這兩顆星未必就不如月亮,只是他們離得太遠了,所以看起來很小。如果……”
話音未落,他曲起手指,飛速計算起來。
韓建看著如癡似狂的管輅,再次傻眼。
這是受了刺激,瘋了啊。
——
荊州,新野。
王昶站在城墻上,看著遠處的地平線,一動不動。
軍師孔毓快步走上城墻,來到王昶身后,輕聲說道:“將軍,行在有消息來,將軍的奏疏又被留中了。”
王昶一動不動,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再次上書,就說我身體不好,請求致仕。”
孔毓有些為難。“將軍,這樣不太好吧。也許陛下只是覺得時機未到,不宜早發。將軍上書求退,有使氣之嫌。”
王昶再次長嘆一聲。“征東將軍已經奪了濡須,陸抗死守沙洲,不肯輕退。可是要奪回濡須,卻不是他那點兵力可以完成的,要么抽調武昌之兵,要么抽調建業之兵。王濬率部向羨溪,有斷下游之意,為保建業,朱據豈敢輕動?所以,武昌兵就成了唯一的希望。這時候不進軍江陵,逼呂岱自保,使其無暇東顧,還要等什么時候?等濡須得而復失嗎?”
“也許天子就是希望呂岱率部東向,然后使將軍奪江陵、武昌,全取荊州呢?”
王昶苦笑著搖頭。“士仁,你不必安慰我,這都是我應得的。一錯再錯,還能指望天子原諒我嗎?早點求退,讓新人立功,于國于己,都是最好的選擇。”
孔毓也嘆了一口氣。“一朝天子一朝臣,天子親政之后,好用新人,本來也沒什么。只是做得如此刻意,未免有失風范。”
“士仁,不可妄議天子。”
孔毓哼了一聲,不以為然。
王昶沉默了片刻,又道:“你父親最近可有消息來,京師風評如何?”
孔毓皺了皺眉。“別的還好說,只是司徒得意,很難侍候,司空用法嚴苛,百官自同寒蟬,不敢放言,仿佛有當年武皇帝帝之意。”
孔毓悄悄地看了王昶一眼,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將軍,還有些傳言,與你家新婦有關,真真假假,難以分辨。人言可畏,將軍還是寫封家書,加以勸誡為好。”
王昶沒吭聲,只是臉色更加陰沉。
過了片刻,他甩了甩袖子,轉身下城。
孔毓跟了過去,亦步亦趨,卻不敢說話。
他知道王昶心情不好,不敢多嘴。
下了城,王昶上了車,向官署駛去。走了一半,他用手中的玉如意敲了敲車軾。
騎馬跟在一旁的孔毓連忙湊了過來,低頭俯耳,凝神傾聽。
“士仁,你去一趟宛城,探探荊州刺史的口風。”
“喏。”孔毓剛準備起身離開,王昶又叫住了他。“如果荊州刺史在備戰,你就不用回來了,就留在那里,協助他處理軍務。”
孔毓一愣,轉頭看著王昶。
王昶一聲輕嘆。“我求退之后,這征南將軍遲早是他的。你如果還想留在荊州,建立軍功,就要和他多親近。現在不去,等詔書下來,可就遲了。”
孔毓恍然,隨即又道:“多謝將軍關愛,但我既是征南將軍府中軍師,豈有將軍尚在,軍師便轉換門戶……”
“沒讓你轉換門戶,你還是以征南將軍軍師的身份配合他。”王昶用玉如意輕輕敲了敲孔毓的肩膀。“你我相交數年,我還能不明白你的為人?你能留在征南將軍府,繼續做軍師,將來建功,我也能與有榮焉,這多年的心血也算沒有付之江漢。”
孔毓有些感傷,默默地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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