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恪放棄東興堤,全軍撤往羨溪的決定,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他們陷入了思維誤區,都以為諸葛恪立功心切,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負隅頑抗,從來沒想到諸葛恪會見勢不妙,連東興堤都不要了,直接溜之大吉。
接到韓綜的消息時,曹芳整個人都傻了。
沒想到諸葛恪這濃眉大眼的家伙也會逃跑,真是丟盡了諸葛氏的臉。
不過仔細想想,又不得不承認諸葛恪的選擇雖然丟臉,卻非常有用。
東興堤本來就不是吳國的疆域,丟了也就丟了。可是那七八千人卻是諸葛恪本人的立身之本,一旦丟了,就算他守住了東興堤,他說話的聲音也不會響。
吳國實行世兵制,手里的部曲就是實力。
逍遙津之戰,凌統打光了部曲,雖有救駕之功,孫權不僅給他補足了兵,而且多了一倍,卻還是沒能恢復元氣。
兵可以補,經驗豐富的基層軍官卻沒辦法在短時間內補回來。
沒有忠心又能打的基層軍官,兵力再多也沒用。
理解了諸葛恪的思維邏輯,曹芳給自己上了一課,也更堅定了要改革兵制的決心。
魏國的士家制雖然不像吳國的世兵制那么變態,卻也不利于士兵的積極性發揮。
事已至此,曹芳也只能面對現實,下令進軍東興堤,抓緊時間清障,準備增援濡須塢。
蔣濟及時勸阻。
他說,孫權兵敗皖城,諸葛恪不戰而走,吳國此次來犯已經全面失敗,陛下親征的目標已經達成,是否奪取濡須塢并不重要,完全可以交給征東將軍處理。
陛下應該考慮的是趁此機會,將戰線由淮水一線推到江邊。
為此,需要將淮水兩岸的屯田推廣在淮南、廬江、安豐等郡,恢復對淮南的實際控制。
在此之前,淮南已經成為無人區很久了。
沒有百姓耕種,大量的良田荒廢,前線將士所需的物資全部要從后方運來,消耗太大。
以前是沒能力,不得不放棄。現在形勢逆轉,可以重新考慮了。
曹芳覺得有理,隨即與眾人商議。
王濬提出建議,就此機會,在淮南、廬江、安豐三郡實行軍屯,并招募逃到江南的百姓返鄉。
從收到的消息來看,吳國這些年連年征戰,賦稅很重,逃到江東的中原百姓生活得也不好。如果朝廷能給予一定的賦稅減免,應該會有很多人愿意回家。
這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有削弱吳國的作用。
吳軍中有很多士卒都是逃到江東中原百姓。他們背井離鄉,沒有土地,只能當兵吃糧。
曹芳覺得可行,隨即下詔,對正在征發的青州、徐州、兗州三州士卒進行挑選,愿意到淮南、廬江、安豐三郡軍屯的再來,不愿意的留在原地不動。
愿意來軍屯的,朝廷給予優待。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五年以后脫離士籍,成為普通百姓。
簡而言之,不用終生強制服兵役了。
士家之所以是士家,就是因為世代以從軍為業,平時耕地,戰時從軍,保證了朝廷有穩定的兵源。
但缺限也是很明顯的。
士家單獨有士籍,男子生下來就必須當兵,女子也只能嫁給士兵,不能從事其他職業,不能與其他百姓通婚。
換句話說,士家除了當兵,沒有其他出路。
這是非常痛苦的。
曹芳將這些人脫離士籍,就是解開了強加在他們身上的枷鎖,誘惑力極大。
又因為是特殊情況,并不具備普通性,對整個制度的沖擊力也有限,不至于對兵源影響太大。
當然,取消士籍,不代表就不用當兵了。
只是說,他們不用再當一輩子兵,低人一等,和平時期可以像普通百姓一樣生活,只在戰事緊張時上陣,立功后也可以正常受賞,毋須受到各種限制。
為了表示尊重,曹芳將這道詔書抄送太尉府。
數日后,曹興、夏侯績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控制了東興堤,并疏通了水道。
曹芳隨即起程,乘樓船,橫穿巢湖,來到東興堤。
曹興、夏侯績以及韓綜到碼頭迎接。
曹興很遺憾。他們收到諸葛恪逃跑的消息時已經遲了,騎兵數量又有限,沒能及時追擊,等于白辛苦了兩個多月,什么像樣的戰功也沒有。
韓綜敢怒不敢言。
曹興雖然沒提他的名字,但指責的對象就是他。
他們說他阻擊不力,讓東興堤里的吳軍輕松撤退,又沒有及時通報消息,是罪魁禍首,理當嚴懲。
這擺明了就是嫌棄他是個降將,拿他出氣。
他就兩千多人,能擋住諸葛恪、全端七八千人的夾擊?
東興堤還沒拿下,他怎么給他們送消息?
曹芳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卻沒說什么。
登上東興堤,查看了東興堤的形勢之后,曹芳叫來了曹興、夏侯績,讓他們率部增援毌丘儉,準備強攻濡須塢,徹底拔掉孫權在江北最重要的堡壘。
曹芳讓曹纂率領水師配合他們,并運輸各種物資。
奪取了東興堤,水路暢通,為后勤輜重的運輸提供了極大便利。
曹興、夏侯績正中下懷,開開心心的領命而去。
安排走了曹興、夏侯績后,曹芳叫來了韓綜,表示要兌現諾言,給出了幾個有缺的郡,讓韓綜自己選一個去做太守。
韓綜仔細看了看,覺得曹芳很有誠意,這幾個郡雖然有大有小,有遠有近,卻有一個共同點,都遠離吳境。
經過認真權衡后,韓綜選擇了非常偏的帶方。
帶方在遼東之外,原本被高句麗控制。毌丘儉平定高句麗之后,才將這片土地收歸大魏。
帶方地方不大,戶口也不算多,但遠離吳國,也遠離中原,孤懸海外,形同割據。
因此,他可以帶走所有的部曲。
脫離了前線,就要按魏國的兵制處理,韓綜只能擁有數量有限的私兵,不能再像東吳那樣擁有幾千人。只有去了帶方這種偏僻之地,曹芳才有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然,話不能說得這么直接。
“臣本幽州人,想回本州,守護祖宗墳塋。”
曹芳笑笑,沒有戳破他。
韓當是遼西人,與帶方隔著遼東郡呢,回不回本州也沒啥區別。韓綜本人更是出生在江東,對幽州沒什么概念。
再說了,韓氏又不是什么大姓,哪來的祖宗墳塋。
他只是累了,想找個地方躺平,順便滿足他那好色的本性。
三韓的女奴身材高挑,皮膚白晳,在中原頗受歡迎。
“將軍隨時可以赴任。不過朕還是建議將軍稍微等一等,待朕擊破孫權,奪回濡須塢,將軍再沿江而下,振旅過建業。”
曹芳笑笑,又道:“之前軍務繁忙,沒時間向將軍討教。現在有時間了,朕想聽將軍說說江東的形勢。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韓綜喜出望外,拱手應道:“敢不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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