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腰間帶著手槍和刀棒的人一個個警惕地打量甲板上越來越多的偷渡客,有的已經掏出了刀子和大棒,眼里閃爍著兇光,那偷渡客們見此根本不敢靠近,連喧嘩聲都小了很多。
有的人詢問身旁的船員,什么時候能到岸,現在這是什么意思,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讓人閉嘴。
語氣稍微著急些的,還會遭到船員們的威脅。
羅大冰帶著齊楚三人站在甲板最前端的角落里,靠近海邊,離著那些船員們也不遠,卻沒人過來打擾。
維持秩序的船員似乎都認識羅大冰,有的過來開個玩笑,有的過來拍拍羅大冰的肩膀,顯得很和氣,和剛才對待偷渡客的表現截然不同,羅大冰這人在雷哥的團伙中,似乎很討喜。
一層、二層甲板的人都出來了,海船上的喇叭突然發出鳴笛聲,將亂哄哄的議論蓋了下去,大家一致抬頭看向海船最頂上的船長室,同時也是駕駛艙。
一個胡子拉碴,身高一米六多的矮胖子打開艙門,一只手拉著鐵桿,另一只手摩挲著肚皮,慢悠悠地抬起頭,對著白色貨輪上的人脫下頭頂的草帽,打了個招呼。
接著,白色貨輪發出鳴笛聲,作為回應。
羅大冰給齊楚介紹道:“他就是雷哥了,你不是想認識他嗎?”
齊楚呵呵一笑,看了那矮胖子一眼,語氣淡淡地道:“你要是現在改主意了,我也可以幫你,干掉他不成問題,就算那些船員一起上,也都只有死路一條。”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沒有刻意壓著,很容易被旁邊人聽見。
羅大冰緊張地左右打量,連連擺手道:“這話可別瞎說,我可沒這意思,絕對沒有。”
齊楚看他這慫樣也不像是裝的,便也沒了試探的打算,
確實,不是什么人都有領導才能的,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很大野心并且敢為之付出行動的,那些成功爬上去的人,哪一個心性和手段都不會差。
雷哥致意完后,就看向底下的偷渡客,從船長室里拿出個大喇叭,開始喊話:“這里就快到地頭了,看到那艘白色大船沒,是來接你們的。他們會免費送你們上岸,給你們安排工作,幫你們找親戚······但是,人家不可能白干活,大家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這邊確實容易賺錢,但吃吃喝喝也不是白吃,你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交了服務費,就能上岸了。”
“現在,開始排隊,一個個交錢上船!”
說完,偷渡的人一個個臉色難看,因為那些船員已經把船艙的門給鎖上了,都去了頂樓的船長室,剩下一群人擠在甲板上,吹著海風,和白色貨輪上下來的人大眼瞪小眼。
雷哥就這么不管這些偷渡的人了!
都到了這里,這些人還能插上翅膀飛走不成,你要是不肯交錢,就自己跳下海游回去,也沒人攔著。
幾十海里,帶著行李,能游回去的,幾乎沒有。
羅有才對齊楚說:“把我剛才給你們的船票拿出來,東西都拿好,我帶你們上船。”
正說著,就有個帶著武器的人走過來,拿著麻袋,看向眾人,示意大家掏錢。
羅有才笑著舉起手里的船票,遞給這人,這人仔細查看一番,向身后招了招手,就把幾人放到了繩梯邊上。
顯然,這幾張船票等于是“內部”入場券,不用交錢就能上岸。
海船邊上是白色貨輪下來的皮劃艇,能坐十個人左右,齊楚讓阿豪和羅大冰下去接行李,然后是王楚,加上皮劃艇上本來就有兩個劃船的人,齊楚上去后,就沒位置了。
他正要上船,忽然有個懷里抱著孩子的女人沖了過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大聲哀求道:“小弟弟行行好吧,大姐求你了,送我孩子過去,我實在是沒錢了,求小弟弟幫個忙,下輩子大姐做牛做馬來報答你。”
女人的動靜,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白色貨輪下來收錢的人,也看了過來,卻沒多在乎,在海上,他們想干嘛就干嘛,沒人敢攔著,更沒人管得著。
不給錢,他們才懶得管,就等著丟海里喂魚吧!
齊楚打量女人懷里的孩子,只有不到一歲,胖乎乎的小手伸出來,想要抓住什么,亮閃閃的大眼睛看著齊楚,純真得如同一塊琥珀。
女人見齊楚遲疑,更加賣力地把孩子往齊楚懷里送,一邊流著眼淚道,“孩子身上的這塊布里有孩子爹的名字,小弟弟發發善心,幫大姐找一找那個沒良心的!要是找到了,孩子爹肯定會報答你的,實在沒找到,那就是這孩子命不好······該死!你把她扔了,大姐也不怪你!”
這話說得旁邊的人都眼圈發紅了,多可憐的母子啊,攤上這么一個丈夫,因為沒錢弄得骨肉分離,現在還要把孩子送給別人,唉······
齊楚也覺得這對母子可憐,尤其是女人的年紀其實不大,可能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身材瘦小,臉蛋卻很圓潤,因為還沒過哺乳期的緣故,胸口的累贅也很明顯,一幅活生生的鄉下婦女進城畫。
但同情歸同情,帶上這個孩子怎么能行得通。
他去對岸是復仇的,不是過去旅游的。
帶在身邊,誰來喂養?
王楚?
得了吧,這女人玩得開,小嘴伶俐,卻不是個好母親,或者說王楚根本還沒準備好做一個母親,連母乳都沒有,拿什么喂孩子啊?
買奶粉的話,齊楚也不懂,他就不是吃奶粉長大的,這玩意也就最近幾年才流行起來,桃園村里的小奶娃,都是吃面粉糊糊,喝母乳,稍微大一點長牙了,就吃稀飯,哪來的牛奶喝?
越想越麻煩,齊楚就要拒絕。
卻不料邊上有人喊道:“小哥,你就幫個忙,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做好事的機會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碰得到,你做好事是積德的。”
齊楚看向這人,發現居然是個和尚,還穿著袈裟拿著個飯碗,心里閃爍出來的愧疚瞬間就沒了,“和尚,你說做好事積德,那你來幫這個忙。”
“南無觀世音菩薩,施主啊,我身上也只有夠買一個人的船票,實在與這孩子有緣無分,還請施主見諒。”和尚行了個禮,然后給白色貨輪下來的人交了一塊翡翠玉佩,去了另外一邊的繩梯登船。
齊楚暗罵死禿驢,勸人做好事,自己躲一邊。
“上面的,走不走啊,還在搞什么東西?”
這時,底下皮艇上的人開始催促。
齊楚看著那可憐的孩子,一咬牙,說道:“你帶孩子先上船吧,我來替你交錢。”
只把孩子帶走,不如不帶,沒了母親的照顧,這孩子就成了孤兒,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人家都求到自己身上來了,那就幫一下吧,反正不差這點錢,齊楚不想親手制造人間悲劇。
女人大喜過望,跪下來就要磕頭。
齊楚攔住她,讓她趕緊上船。
女人和孩子登船后,皮劃艇就變得擁擠起來,勉強還能坐一個。
齊楚掏錢補了女人和孩子的船票,也跟著登了船,或許是看齊楚愿意當“冤大頭”,連孩子都買的是成人票,如果不是看在齊楚一開始拿出船票的面子上,可能還得宰上幾刀。
大家上了白色貨輪,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真的如雷哥說的那樣,有免費的水和食物,也有人給大家介紹工作,和發放居住證,但只限于簽了工作合同的人。
齊楚幾人自然不簽合同,也拿到了居住證,沒這東西就是黑戶,上了案也容易被警察抓住遣返,所以幾乎所有人都簽字畫押了。
但讓齊楚錯愕的是,女人和孩子居然沒簽字,她小聲說:“上面寫的是個什么遠洋公司,以后要出國工作的,不參加就要賠幾十萬,那不是賣身合同嗎?”
“你能看懂合同?”齊楚問,他還以為這女人是鄉下出來的呢,沒想到人家這么有文化。
女人靦腆一笑,“念過點書,我爹是村里的教書的,我也是個老師。”
齊楚心里咯噔一下,“那你怎么不繼續教書了,跑這邊來尋親?你條件也不算特別好,你老公就不能自己回去找你嘛,讓你跑這么一趟。”
女人臉色黯淡下來,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開口道:“他已經一年多沒帶消息回來了,有人說他賺了錢重新娶了老婆,有人說他是被人打死了,還有人說他根本沒來這邊······不管他在哪兒,總該有個消息的,我得來看看。”
話已至此,齊楚不好深問下去。
半個多小時后,白色貨輪開動,距離那艘海船越來越遠,而那海船的兩層甲板上起碼還有十幾個人沒錢上船,見白色貨輪真的走了,有的居然直接從甲板一躍而下,拼命向這邊游來。
有人帶頭,剩下的咬咬牙,丟了行李,也跟著跳進了海水里。
齊楚親眼看到一人跳下來的時候,沒掌握好角度,腦袋竟然撞到了船體,一片殷紅出現在白漆上,那人打起大片水花,很快就沉了下去······
······
半個多小時后,白色貨輪靠岸,大家都上了碼頭,但能夠自由活動的人卻很少,簽了合同的這些人登陸以后,就被帶走了。
那對母子,和尚,還有幾個沒簽字的人,則沒人去管,被扔在了碼頭。
那對母子中的女人讓齊楚留個名字和聯系方式,說一定把錢還給他,齊楚不覺得對方這樣子能還得上,又不想再繼續糾纏,就把桃園村告訴女人,邀請女人以后有機會來桃園村玩。
羅大冰帶著他們登陸后,走出碼頭范圍,就有人打招呼喊道:“大冰仔,這邊!”
這人穿得吊兒郎當的樣子,花襯衫加大喇叭褲,一雙木板鞋底的人字拖,走著啪嗒作響。
耳朵上打了耳釘,頭頂染了一小撮紅毛,簡直就是古惑仔電影里走出來的小癟三,滿臉不屑和倨傲,也不知道這副窮酸樣在牛皮個啥,只能說精神可嘉。
耳釘男對羅大冰倒是有點真感情,笑嘻嘻地走過來,勾著落單的肩膀,“給兄弟介紹一下啊,這些人都是你的親戚嗎?”
羅大冰看向齊楚,見齊楚冷冷地看著他,訕笑著岔開糊涂:“坐了幾個小時的船,先帶咱們去找個地方吃飯吧,肚子餓呢,好久沒來這邊了,那家撒尿牛丸的店還在不在開啊?”
耳釘男察覺到不對,也不再纏著羅大冰,隨手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讓羅大冰上車,一起在前面帶路。
羅大冰不敢就這么走,特意給齊楚等人也找好了出租車,才上了耳釘男的車。
耳釘男吐槽道:“你這什么神經病親戚啊,連打車都不會,真是鄉下土包子。”
“······你別這樣說,他們不是······不是土包子,你,你知道的,我這人喜歡幫忙,都送到這里了,總不能不管吧,”羅大冰一臉為難地說。
小命在人家手里捏著呢,由不得他不聽話,但又不好解釋,只能這樣子了。
齊楚、王楚和阿豪坐在后面的出租車里,打量著這片寸土寸金的陌生世界,目之所及,皆是高樓大廈,絡繹不絕的車流向著城市匯聚,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在午后的陽光下,整座城市都洋溢著一種溫暖的感覺。
齊楚感嘆道:“這地方真適合過冬,感覺就和春天一樣,不冷不熱的,真舒服。”
王楚說:“確實漂亮,臨江市和這里比起來,簡直就像是鄉下了,這里的車好多啊,我看到好多外國人,他們長得好高。”
齊楚贊同地點頭,“確實長得高,還挺漂亮的,剛才那個我看都有一米九幾的樣子了,那兩條腿快到我的胸口了。”
他熟悉的女人里,也就唐笑笑勉強過了一米八,就這都很難搞了,一米九,真的是站在你面前都只能干瞪眼······
王楚一眼就看出齊楚心里在想什么,翻了個白眼,不搭理齊楚。
阿豪很有眼力見地說:“大哥,你別看這些大洋馬眼睛都快看到天上去了,其實都是混不下去才來咱們這邊的,都是來這邊打工的,有錢就能招來。”
“人家有錢的外國人,出門都是坐車的,這片新開發的地皮,很難見到有錢人,人家都在山上的別墅住著,一棟別墅好幾千萬呢。”
“呵呵,過得真是腐朽啊,幾千萬的房子,住在能升天嗎?”齊楚不屑道。
阿豪噎住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他倒是想說試一試才知道,但又怕讓齊楚不高興,只能閉嘴。
到了那家牛丸店,齊楚很失望,店面實在是太小了,還不如桃園村家里的養牛用的牛欄大,而且店里人很多,桌子上滿是還未收拾干凈的盤子和碟子。
這座城市的外表確實很唬人,但這高樓底下的街道,可不見得有天上那么仙氣飄飄,光鮮亮麗。
不著急今天就去殺手組織的老巢,今天還是要好好熟悉下環境,休息一天再出發。
齊楚對羅大冰說:“去家高級些的飯店,干凈點的,我給錢。”
阿豪走過來說:“大哥,不要他,我熟,我帶大家去。”
齊楚搖搖頭,“還是讓羅大冰找一家吧。”
他對阿豪信不過,就算有性命威脅,但還是小心點為好,羅大冰雖然也不是啥好鳥,至少不是殺手組織的人,威脅更小。
見齊楚要帶人走,耳釘男不樂意了,對羅大冰道:“大冰仔,還是不是兄弟啊,他這是什么意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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