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婆子聞言,說:“我吃飽了。”

  三舅母周蓮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三舅李順一副“我還不知道你”的表情,看了周蓮一眼。

  飯都是按人頭煮的,每人半碗米飯,一個餅子,就算雞湯有多的,也是給出大力氣的人。

  不然他們每天累死累活地扛行李,推車,還吃不飽,他們就走不遠了。

  沒吃夠的周蓮憤憤不平地放了碗,扭頭走到大樹底下坐著。

  眾人也沒管她,吃飽之后,歇息一會,又要繼續趕路了。

  李老婆子睨了她一眼,慢騰騰地往板車方向走。

  周蓮見狀,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娘,我扶著您。”

  說著,周蓮快步走了上去,扶住李老婆子。

  李老婆子握緊了她的手,目光凌厲,道:“現在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也不是以前在家里,隨便你怎么折騰,要是耽誤了大家活命,第一個活不下去的,就是你。”

  她說得不急不緩,不輕不重,聽在周蓮耳朵里,卻讓周蓮打了個寒顫。

  周蓮太了解這個婆婆了,她一手拉扯大五個孩子,五個孩子都養得不卑不亢,就連孫子孫女也被教導得很好,可見她這個婆婆還是有一定手腕的。

  “記住了嗎?”

  李老婆子見她不回答,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周蓮哆嗦了一下,低眉順眼道:“聽見了。”

  “嗯。”

  李老婆子瞥了周蓮一眼,當初她就看不上周蓮的小家子氣,無奈兒子喜歡,她也不想棒打鴛鴦,打算等周蓮過了門,好生敲打一番,安分守己就好。

  沒曾想時運不濟,遇到洪災,一家子老老小小跟著逃難。

  周蓮那個性子,也藏不住了。

  不想讓李家丟人,只能把周蓮拘著,免得她貽笑大方。

  周蓮可不知道李老婆子的苦心,一心覺得她就是故意為難,心里更恨了。

  自打她進李家的門,就沒過過好日子,現在了,還要欺負她。

  周蓮在李老婆子看不到的角度冷冷看了李老婆子一眼,隨即又換上了乖順的笑臉,“娘,您小心。”

  裴鳶然見狀,暗暗感嘆還是一物降一物,只有外婆才能拿捏住三舅母。

  就連三舅都不行!

  “阿鳶,走了!”

  “來了!”

  她答應了一聲,背著孩子跟上了板車。

  他們這一行人現在有六十幾個人,后面還跟了一些難民,想跟著他們,找點安全感。

  這些難民沒有主動找茬,他們就沒管。

  一行人靠著裴鳶然拿的太陽能探照燈,堅持走到天徹底黑下去,天空難得有了明亮的星辰。

  點點映照星空,點綴輝映,預示著明天會是個大晴天。

  可不管明天如何,今晚都是一個寒冷的夜晚。

  秋天說來就來,白天有太陽曬著,一路扛著行李緊趕慢趕,還能只穿單衣,晚上就不行了。

  沒有棉被,沒有棉衣,身體不夠強裝都熬不過幾個晚上。

  大家伙簡單收拾了一下,該去找吃的就去找吃的,該做飯就做飯。

  裴鳶然安置好兩個小家伙,就進了林子,按照平時的手段,在各個草叢、密林之中藏了一些果子,雞蛋,就當是野生的。

  跟在他們后面的大多難民都沒什么存量,又被曲州城的官府惡意驅趕,甚至很多人都受了傷,一路上,不知道又沒了幾個人。

  她穿梭于密林之中,時不時還能聽到其他人說話的聲音。

  她快步往沒人的地方走,鉆進了一個草叢里,確認周圍沒人了,才進了空間。

  得去看看她的小雞仔兒們有沒有可能孵化出來。

  她走進雞窩一看,樂了!

  好幾只母雞都在雞窩里,看樣子是在孵小雞。

  雞窩里的雞蛋應該是它們自己生的。

  她蹲在前面看了一會,灑了一下糧食在雞窩周圍,孵小雞餓了,還能吃點。

  順便又從超市里拿了一大捧小白菜,嫩油油的,隨便炒一炒都好吃的。

  想到她娘每次用葷油都小心翼翼,她又從超市里拿了一盒豬油,稍微加熱,融化至流動狀態,就出了空間。

  周圍已經徹底沒了人影,應該都回去吃飯了。

  她打開手電筒,把豬油藏在身上,抱著小白菜就往回走。

  “娘,二嬸。”

  見李月仙和張芬芳還在熬玉米糊糊,她打了聲招呼,就把小白菜放下了。

  張芬芳笑開了花,“山里還能遇到這么嫩油油的白菜,我就說阿鳶運氣最好了。”

  她聽了只是清淺一笑,把小白菜交給張芬芳,“炒了吃吧,這么嫩,別辜負了它們。”

  “好嘞!”張芬芳樂不可支,她也不想吃那種老梆梆的野菜根子,喇嗓子都!

  見兩人忙著做飯,她爹裴明正在給大舅換藥,大舅母心疼地守在旁邊,兩眼淚汪汪。

  表哥他們都去找吃的了,夜色之中,隱約能看到很遠傳來的一點亮光。

  她不動聲色,來到放葷油的罐子旁邊,把她提前準備好的豬油到了進去。

  原本只剩了一個罐子底兒的油一下就多了起來。

  她很滿意地笑了笑,把罐子蓋上,轉身兩手一背,搖頭晃腦地往大舅那邊走。

  “姐姐遇到什么好事了?這么高興。”

  沈長安稚嫩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她臉上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即更燦爛了。

  沈長安走到她跟前來,那雙漆黑的眼睛明明都是笑,卻總讓她有點不安。

  可能是差點被他發現問題的原因吧。

  裴鳶然默默安慰自己,隨即笑道:“找到了一點嫩油油的小白菜,今晚不用吃野菜,你不高興嗎?”

  沈長安卻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我能得姐姐一家一口飯吃,已經是運氣好了,不管吃什么,都可以。”

  見他滿臉真誠,裴鳶然心里一酸。

  她弓起腰,本想摸摸他的腦袋,可轉念想到這個時代的十二歲孩子,早點的都可以結婚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改成在他肩膀上撣了撣不存在的灰塵,道:“我說過,就當你欠我們家的,等你將來金榜題名,你折合成銀子還給我們就是。”

  這話一出,沈長安濃黑的眉毛都要皺成一團了,道:“我若是金榜題名,姐姐嫁給我不是更好?我必會把姐姐的兩個孩子視若親子,絕不會偏心。”

  “打住!”

  裴鳶然眉心跳了跳,她實在不能接受一個半大孩子動不動就說要娶她這種話。

  她這具身體雖然很年輕,但靈魂已經是個三十歲的滄桑老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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