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錦途終究沒能拉住她的手。
白阮離開后一周，白肅回到白阮的住處，看到了頹廢醉倒在門口的上官錦途。
白肅皺眉將一大摞鈔票砸在了他身上，說這是白阮臨終的愿望，讓上官錦途好好活下去。
盡管上官錦途折磨的自己幾乎只剩半條命，可看到白肅，他仍舊拼盡全力想要起身殺了他，結果當然是連碰都碰不到對方。
白肅走后，白阮的房子也被拍賣。
從那之后，上官錦途的世界，光亮熄滅，只剩黑暗。
也正是全面的黑暗，讓他在其中找到了新的勇氣，習慣了，便也不覺得有什么難過了。
一年后，他一把火燒了大伯一家。制造了人為意外。
五年后，他成為全球最頂級的黑客q，找到了曾經傷害過白阮的組織源頭，并成功加入。
自此之后，上官錦途一邊在組織內攀爬，一邊也做了很多事。
他調查了白家的一切，以及最早dox集團里做實驗的全部人員名單。
有的追名逐利十惡不赦，他已經暗中解決，有的情有可原，則被他暗中監控。
當然，他也沒忘記報復宋家，尤其是宋辰梟。
他只是利用了一個白婷婷，就看了宋辰梟一場維持數年的好戲。
直至今天，已經過去了快十年。
他已經將dox集團的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包括庇護其融家那些人的國際人物。
現在只差一場重量級別的交易，轟動世界的矚目案件。
這樣，所有的罪惡便會徹底消失。
所以上官錦途以追查白家那批私藏疫苗下落為由，接觸了宋令錦，并參與了宋家許多事情。
因為上官錦途已經敏銳地發覺了宋令錦背后，有著和融禾同樣的味道。
這兩大深淵碰撞在一起，消亡毀滅，正好符合他的復仇計劃……
本來，上官錦途煞費苦心十年布局，應該會有一個完美的收尾。
但他萬萬沒想到，白阮卻活著出現在了他面前。
她成了他唯一的變數，也是唯一的軟肋。
重逢林思蕊的那一刻他幾乎要瘋掉！
如果早知道那縷光沒有滅，他不會再義無反顧走進黑暗。
可他早已孤身一人走到了盡頭，再難反悔。
林思蕊聽著上官錦途口中的真相，只覺得腦袋又開始疼痛了起來。
一些畫面浮現在眼前，好似隔世。
她心中還未有波瀾，眼淚卻本能地一滴又一滴落過臉頰。
上官錦途用指腹為其拭淚，此時，房門卻被打開，男人的腳步聲急急邁了進來。
他沒有回頭，只見林思蕊比他震驚地睜了睜眼眸，“景云……”
“你終于來了。”上官錦途淡聲。
他不舍地將手從林思蕊臉頰移開，轉過頭，一臉平靜地看向站宋景云，“謝謝你給我這么多時間，我們聊完了。”
宋景云怔怔地盯著上官錦途，一時無言。
上官錦途目光一轉，看到了男人握著的手機屏幕還亮著，心里瞬間明白了。
宋景云早就在林思蕊身上放了竊聽器，就算林思蕊真的瞞著他見上官錦途，他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只不過，上官錦途才反應過來林思蕊并沒有通知宋景云，他忽然有些愉悅地笑了。
“我……”林思蕊起身，下意識地擋在了上官錦途前面，她知道自己應該給宋景云解釋幾句，可此刻腦子里卻只有上官錦途的話。
其余，全成了空白。
“什么都不用解釋，我理解。”宋景云蹙著眉，很心疼的看著林思蕊，心里也同樣煎熬。
剛剛上官錦途說的那些話，他一字不落地全部聽完了。
他知道上官錦途就算和林思蕊在一起，也絕不會傷害她，可他還是24小時守在她的身邊……
因為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她見對方。
宋景云想摸摸林思蕊滿是淚痕的臉頰，可猶豫片刻，還是揉了揉她的頭發。
“景云……”林思蕊欲言又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
宋景云明白，林思蕊對待上官錦途的態度動搖了。她甚至不希望自己抓他。
可是宋景云職責所在，她也無法開口。
上官錦途想要起身，卻忽感一陣困倦，又支撐不住地坐了下去。
他不由笑了，看向了面前的蜂蜜茶。
這么甜的茶里，卻有藥。
宋景云也看出了端倪，他問林思蕊，“你用了什么？”
“一點……安眠藥。”她低聲道。
畢竟是單獨見上官錦途，林思蕊怕萬一有個什么意外。
但如今看來，意外是不會有了，上官錦途今天就是自投羅網。
他應該早就猜到宋景云會來。
宋景云想要往前走，可卻被林思蕊攔住了，“宋景云，你都聽到了吧，他……他不是……”
他不是壞人。
雖然林思蕊很想說出口，可她知道，上官錦途手染的鮮血卻不可能洗掉。
“僅憑他一面之詞，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騙人？也許他就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說些謊話來騙你。”
宋景云的聲音理智又無情。
林思蕊呆了幾秒，一時無言。
她能感覺到上官錦途說的話都是真心之言，可她卻無法這樣告訴宋景云。
就在此時，上官錦途笑道，“也許是呢。”
林思蕊看向上官錦途，剛想開口，他又道，“能讓我和宋先生單獨聊兩句嗎，我和你的話說完了，但還有些話想和宋先生說。”
“……”林思蕊的心仿佛被人揪著，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宋景云沉聲，“我餓了，想必白先生也是，你前兩天做的咖喱飯很好吃，買點食材回來做吧。”
林思蕊看向宋景云的眼眸，男人的眼底堅定溫潤，忽然給了她幾分勇氣。
猶豫了半晌，林思蕊終還是點點頭，離開了。
她走后，上官錦途也徹底放松了下來。
“謝謝你，不在她面前抓我。”
上官錦途仰頭，朝著宋景云伸出手。
宋景云卻直接坐到了他的身側，上官錦途玩味笑笑，“這么輕敵，認為我一定跑不了嗎？”
“你既然有決心主動來找我，我也不怕你掙扎反抗。”
宋景云雙手交叉，冷冷地看著地面。
他頓了下，又道，“你還有什么話想說嗎？”
“什么話……”上官錦途想了想，“哦，祝你們幸福。”
“……”宋景云有些詫異地看向上官錦途，唇角抿了抿，有些無言。
上官錦途動了動身子，緩慢又從身上掏出一個優盤。
“這里面是我這些年來記錄的關于dox集團所有罪行，還有人體實驗所有人員名單和下落。”
“就這些？”
宋景云接過優盤。
上官錦途聳肩，“你別口氣這么大，弄到這些也不容易，像你這種在隊伍里守規矩的人，恐怕一輩子也掌握不了這里十分之一的信息。”
“……”
見宋景云不語，上官錦途嘆氣，“怎么？你還是不相信我？”
宋景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說他們背后有個國際上的大人物，他的資料也在里面？”
上官錦途搖搖頭，“他的資料不在里面，也不能在里面。就算你拿著證據，也不可能把他拽下來。”
宋景云勃然怒道，“難道只有用你這種玉石俱焚的方法？你真覺得鬧出人命，以惡示眾，以惡止惡，就是什么正義行為了嗎？”
上官錦途看著他，沉默了片晌才道，“我并不正義，也從沒自詡正義。我跟你自然是不同的人……”
“你承載的痛苦是光輝，我背負的一切都是黑暗。光輝和黑暗當然不能交匯。”
“宋景云，你要在康莊大道上追求理想，那輸的幾率就太大了，因為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磊落，所以被限制的就只有你一個。而我的目的不是過程如何，是只求結果。”
“這也是你這么多年輸給我的原因。”
宋景云半晌無言。
他是個律師，口才卓絕，有很多話術可以反駁上官錦途，但此刻，他卻一句也不想多說。
“你的事情還沒辦完，為什么束手就擒？”
“因為事情辦完，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
宋景云很沉默，手機亮了起來。
為了防止上官錦途逃脫，他已經第一時間匯報上去并請求了支援。
“你知道他們帶你回去以后，你會怎么樣嗎？”
宋景云沒有接電話，而是再一次看向上官錦途。
他的表情很坦然，像是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如果上官錦途說的都是真的，他不會被送交司法機關，恐怕押送路上就已經死亡。
…………
林思蕊心不在焉的在附近市場隨便買了兩根菜，都沒注意到這根本不是做咖喱用的食材，就匆匆返回了家中。
然而她剛到樓下，就看到有四輛型號統一的黑色轎車停在樓門口。
最前方，宋景云正在和車窗內的人說話。
很快，車子便先后離開了。
林思蕊手中的東西應聲落地，她心里一涼，迅速跑向了宋景云。
這一路上，上官錦途的話反復在她腦海里響起。
林思蕊的記憶像是受到刺激般，又隨之出現了不少以前的畫面。
雖然她未能完全記起和上官錦途的過去，但已經說明，他所言非虛。
如果對方真是為了他，才付出這么多……
她還將他忘記，這也未免太過殘忍。
“景云，你不是說一起吃飯的嗎，你把上官錦途他……”
林思蕊一把拉住宋景云的胳膊，急的眼淚都要冒出來。
看著女人焦急的臉，宋景云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但他還是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他沒事。”
林思蕊猶疑，“沒事？可那些車……不是來抓他的嗎？”
宋景云道：“是，不過我放他走了。”
“你放的……”林思蕊有點不敢相信。
宋景云點頭，“準確來說也不是放，只是和他做了個君子協定。”
上官錦途還有沒完成的事情要做，他承諾不會再傷害任何人，并且保證事情辦完，就會主動將自己交給宋景云。
宋景云清楚，上官錦途如果此時被抓，不但計劃會功虧一簣，甚至他也永遠不可能將幕后的罪惡一網打盡。
上官錦途手上的鮮血，遠不足以交換這些。
這個君子協定，說是君子，卻讓宋景云徹底違背了自己的原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相信上官錦途，是對是錯。
***
一周后，民政局門口。
慕莞和宋辰梟早早便辦完了離婚手續。
宋辰梟率先走出大門，卻在門口處停留了下來。
他還想和慕莞說幾句話，雖然對方除了只要孩子分文不取，但他還是給她準備了更好的住處和一筆不菲的撫養費。
最主要的是，這些安排，能夠將孩子放在自己的可視范圍之內。
如果有什么問題，作為父親的義務他不會不盡。
“你如果想回宋氏，我可以給你安排個位置……”
宋辰梟見慕莞走來，淡淡開口。
可不想，他話音還沒落下，女人已經掠過他的身側，頭也不回。
“站住。”
宋辰梟厲聲叫住了她。
慕莞腳步雖頓，但臉上卻只浮起一抹冷笑，“怎么了宋總，還有事？”
“我在跟你說話。”宋辰梟走向她，一字一頓咬牙。
他很不悅，雖然沒了和她過往的記憶，但昔日小綿羊一樣的小秘書，只會對他恭敬崇拜的女人，如今卻這么氣焰囂張。
真的……很讓人不爽。
“可我不想聽。”慕莞笑了笑，“宋辰梟，你不會覺得，你真的這么討人喜歡吧？”
宋辰梟瞇眸，驀然捏起她的下頜，“我不討人喜歡，值得你跟我糾纏五年，尋死覓活也不愿意離婚？”
“是，我是很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有多好，而是因為我懂愛。我懂愛，所以我會毫無保留的喜歡你，心疼你，包容你的缺點。”
慕莞目光深邃的瞧著宋辰梟，冷銳的光芒下，水光瀲滟，仍似柔情。
只是，她溫柔平靜的話音落下同時，也強硬的推開了他的手掌。
“宋辰梟，不論你出于什么原因，辜負我，后悔的只會是你。我不是你掌中之物，就連我喜歡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不過既然你喜歡現在的生活，那從今天起，我還你自由，祝你……”
慕莞想了想，在宋辰梟滿目錯愕和猶疑中勾唇，“祝你我，再不相見。”
“你……”
宋辰梟氣得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可卻被女人巧妙避開。
慕莞眼光盈盈含笑，神情卻布滿冷意。
她已經太了解宋辰梟的脾氣了，他一個眼神一個眉頭，任何一個動作，她都能預判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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