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剛落了一場秋雨。
嶄新的波羅乃茲小轎車，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顛簸，車身上濺滿了泥點子，沒多一會兒就看不出本來的面貌。
要是以往，愛車如命的李茂財非得把助理罵個狗血淋頭不可。但現在，他的心思全都在李媛媛身上，也顧不得罵人，磕磕絆絆，中間還敲門問了幾次路，總算是找到了秦家。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誰啊？”
咚咚——咚咚咚咚——
見門縫里透出燈光，敲門聲不僅沒停，反而更急促了一些，中間還夾雜著李媛媛變了調的叫嚷聲，聽得人毛骨悚然。
“這誰啊，這個時候過來？別又是誰家有要緊的毛病，要找咱兒媳婦吧？”秦父一邊和秦母嘀咕，一邊匆忙披了件衣服出來開門，“來了來了。”
西廂秦雨婷夫妻倆也被驚醒了，她推了周承勇一把，“起來和爹一起去看看，別是什么壞人。”
之前小云被毒販抓走那事兒，她直到塵埃落定回娘家的時候才從秦母那兒聽說，現在想想，都還覺得汗毛倒立。
“行。”
周承勇穿衣服的功夫，秦父已經拉開了門閂。
“你們找誰啊？”
李茂財急急擠進來，滿是肥肉的臉上，破天荒地堆滿了笑意，“老哥，請問岳大夫在家嗎？”
見對方臉生，停在一旁的小轎車還傳出聲聲凄厲的慘叫，秦父警惕地只開了一個門縫，問道：“你是？”
“爹！”
周承勇一出門就看到李茂財那張臉，立馬小跑著過來，滿臉警惕地擋在秦父面前，“李廠長，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和李媛媛根本不可能！別說我有妻子有孩子，就算沒有，我和她，也絕無可能！”
“還有，我已經向廠里提出辭職了，您也別想拿工作威脅我。”
“呵呵，小周啊。”李茂財早沒了白天的氣勢，笑得那叫一個和藹，“你別誤會，我知道我知道，這事兒是媛媛干的不對，我這個當爹的，替她跟你道歉哈。我保證，她以后肯定安安分分的，絕對不破壞你的家庭。”
“我今天來，是有點事兒，想請岳大夫幫忙。”
李茂財拼命擠進半個肩膀，探著脖子往里面看，“岳大夫在家嗎？”
聽了半天，秦父也聽明白了。
合著這人就是惦記女婿的那姑娘他爹啊。
秦父的臉登時就垮了下來，猛地把人往外推了推，“起開起開，我兒媳婦不在家！”
“就算在，也不給你這種人看病！”
“老哥，老哥你聽我解釋，欸，老哥……”
砰！
不給李茂財解釋的機會，秦父“砰”的一聲直接把門關上，落了栓。
東屋里。
一直呆在空間里的小兩口，也聽到動靜出來。
看著趴在窗戶上樂津津看熱鬧的小媳婦兒，秦修則嘴角噙著寵溺的笑意，“你這是，干什么壞事兒了？”
“哼。”
岳云芷翻了個身躺進被窩里，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留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露在外面，得意地一晃一晃，“也沒什么。”
“就是，給咱姐出出氣，讓李媛媛疼一疼。”
疼一疼？
看著她云淡風輕的樣子，秦修則眉心狂跳。
“能讓李媛媛嚎成這個樣子，你確定只是疼一疼？”
岳云芷傲嬌地哼了哼，不置可否。
那又怎樣？
誰讓李媛媛不知廉恥惦記著別人的丈夫，她不過是小懲大戒罷了。
聽見秦父說自己不在家，起床做飯的時候，岳云芷故意拔高了音調說話，生怕外面人的聽不見。
李茂財也不是傻的，一邊抓耳撓腮，一邊越發篤定，閨女如今這副模樣，就是她動的手腳。
“廠長，要不，咱們翻墻進去吧？”
“翻個屁！”
李茂財抬腳給了助理一腳，“沒看到那墻上全都是玻璃碴子，你想當刺猬啊！”
更何況，惹惱了人，更別指望著她出手救人了。
“那，那咱們怎么辦？”
總不能就這么干等著吧？
深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李茂財咬咬牙，說道：“去鎮政府！”
——
天冷了，秦母就把桌子端到炕上，一家人坐在熱乎乎的炕頭上，邊吃飯邊嘮嗑，愜意得很。
“姐，你和姐夫后面怎么打算的？”秦修則問道。
昨天滿心惦記著小媳婦兒嘴里的秘密，也沒顧得上問。
“你姐夫和我商量過了，他說現在時候好，想自己做點小買賣。”
“是。”周承勇放下筷子，“修則，你在外面見多識廣，你覺著怎么樣？”
秦父秦母也不吃了，齊刷刷看過來。
“我覺得可以。”
昨天聽他們說起來的時候，秦修則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現在確實是時候好，上面有政策支持，遍地都是機遇，只要肯干，不愁沒出路。
“姐夫具體想干什么？”
周承勇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念頭我其實早就有了，我想去南方倒騰點東西回來賣。”
去南方？
秦修則拿筷子的手頓了頓，冷峻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姐夫想去南方？”
“以前是想著自己去，可現在你姐不是懷孕了么，我怕一出去十天半個月的，她自己在家不方便。”
“我聽雨婷說，隔壁好良就在南方做生意，我想問問他能不能合伙，他淘貨，我負責賣。”
這樣做雖然賺的少了點，但省得他出門跑了，將來不管是媳婦兒月份大了，還是孩子出生，他都能照顧。
秦修則臉上的表情松了松，“姐夫問好了？”
“還沒問，我想先聽聽爹媽和你的意見，好良要是不愿意，我還認識幾個哥們，應該沒問題。”
“我和你媽沒意見。”
雖然當了大半輩子農民，骨子里還是覺得鐵飯碗安穩些，但他們不是老一輩那種保守專治的父母，非要孩子們按照自己的意愿來。
他們也就是聽一聽，心里有個數，到底怎么做，還是孩子們自己拿主意。
“你要是想好了，就放心大膽地干！雨婷你也不用擔心，有我和你媽照顧著。”
“謝謝爹，謝謝媽！”
周承勇默默攥緊媳婦兒的手，心里感慨萬分。
這事兒要是換做在他們家，他媽能當場把房子頂給掀了。
說不定，還要拿刀演一出自殺，阻止他離開肉聯廠。
“阿則。”
岳云芷在桌子下面輕輕撓了撓秦修則的掌心，示意他湊過來自己有話說。
男人微微偏頭，深邃的眼眸凝視著她，噙著笑意，揚唇低聲：“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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