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趙秉生就是再氣也無濟于事，只能接過方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認命地去煎藥。
七八個瓦罐，同時沸騰著。
岳云芷灌下一大碗藥，等上半個時辰藥效發揮作用，就立馬再喝一碗催吐的，調整過藥方和藥量之后，再煎，再喝……
擔心靈泉會影響到藥效，她也不敢用，只能咬牙硬撐著。幾次下來，不大的小臉，煞白煞白，看起來比躺在病床上的患者還要虛弱上幾分。
“歇一會兒吧，這么下去，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
不光趙秉生心疼，一些患者也看不下去了。
“岳大夫，讓我試吧，我年輕力壯，抗造！”
“我試，我試。我一個老婆子，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一樣，你們年輕人，還有大把的好時光，可不能這么糟踐自己的身子。”
“我老婆難產，母子二人的命都是岳大夫救下來的，岳大夫對我們家有大恩，讓我來試！”
“岳大夫是好人，您可不能有事啊！”
……
隔壁賣面的大叔，臨街的老奶奶，曾經的病人家屬……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聽得岳云芷眼眶熱熱的。
經歷過上一世冷漠的醫患關系，她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冷漠和平靜了。
就像這次，她只想著全力一試，盡一個醫者的責任，卻從未想過要為了他們犧牲自己。
就算是以身試藥，也不過是仗著有空間傍身，篤定了自己不會有事。
可他們……
不僅設身處地替她著想，還給了她這么高的評價。
甚至，
寧愿自己冒險，也不想她出事兒。
看著一雙雙真誠又炙熱的眸子，岳云芷覺得，她現在大概能理解，為什么秦修則會對那身軍裝那么執著了。
堅定，是因為身后守護的人值得。
“大家放心，我沒事。”
謝絕了眾人的好意，岳云芷將碗重新遞給趙秉生，眼神堅決，“趙大夫，把桂枝換成炙麻黃，紅景天再加兩錢。”
“你啊。”拗不過她，趙秉生只得不情不愿地接過碗，搖頭嘆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要是讓你男人知道，看他心不心疼！”
“別告訴他。”
話音還沒落地，仁醫堂的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拉開，冷風“嗖”地刮進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門又迅速關上了。
只是。
眼前，多了一道高高大大的身影。
男人快步走過來，撐著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單薄的唇緊抿。
看著熟悉的俊臉，岳云芷突然想摸摸他了。
人都說，薄唇的男人最是無情。可是阿則，上輩子賠上自己的命，才讓她知道，什么是長長久久的惦念。
手伸到一半，岳云芷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情況，觸電般想要將手縮回來，卻不想被秦修則先一步抓住，還毫不避諱地放在嘴邊親了親。
“難不難受？”
“阿則，你……”
無視小媳婦兒眼底的震驚，秦修則又問了一遍，“難不難受，嗯？”
強撐的堅強仿佛在頃刻間瓦解。
岳云芷撇撇嘴，肩膀倏地卸了力氣，小貓一樣佝僂著腰，委屈巴巴地看著他，“難受。”
“抱著，就不難受了。”
秦修則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眸子。
不管不顧地將人抱進懷里，輕輕拍著小媳婦兒的脊背安撫。
“嗚，不……不行，阿則你快走。”
“別動！”男人的聲音不容置疑，“沒什么不行的。”
“外面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我在這兒陪你。”
小媳婦兒在這里熬了多久，他在外面就多久沒合眼。
緊趕慢趕，就是擔心她一個人會害怕，想早點來陪她。
看著男人眼底明顯的烏青，岳云芷到底沒舍得再掙扎。乖乖窩在他懷里，一邊引導了靈氣進入他體內。
人都是自私的。
她見不得自家男人受一點苦。
讓人舒暢的暖流緩緩流淌過全身，秦修則微不可察地動了下，低眸看著懷里的小姑娘，眸色漸深。
又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針灸的緣故，那現在呢？小姑娘什么都沒做，只是虛虛地環著他的腰，手上連根針都沒有。
再想想她之前的反常，秦修則幾乎可以斷定，小媳婦兒身上，一定有秘密！
被男人抱在懷里，仿佛連苦藥湯子都好了不少，岳云芷又試了兩次，總算是把方子確定下來了。
“修則，你快把方子送給方叔叔。”
“好。”
秦修則接過方子，還沒走仁醫堂的大門，一連幾天沒露面的唐顯被人扶著，突然出現在門口。
自打疫疹出現，他怕得要命，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是聽說岳云芷研究出了方子，就迫不及待地趕過來。
唐顯笑面虎似地呵呵兩聲，悠然地晃悠著身子，仿佛是將之前被揍的事兒全都忘到了腦后。
“秦先生，好久不見。”
“您這是要趕著去哪啊？”
“讓開。”
秦修則的語氣算不上好，但也沒打算舊事重提。
他往一旁挪了挪身子，然而還沒等邁開步子，對面的人，竟然也跟著動了動，剛好堵住前路。
“秦先生就這么白白拿走我仁醫堂的東西，不太合適吧？
唐顯狂熱地盯著他手里的方子，仿佛看見無數的票子正在朝自己飛來。
他連夜派人出去打聽過了，滕鎮周圍的幾個鎮，都出現了疫疹，因為反應慢，措施不到位，情況要比這里嚴峻得多。
眼下，如果他拿出防治的藥方，勢必會引起瘋搶，說不定官方都要求上門來。
到那個時候，他正好可以趁機談談條件。
唐顯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絲毫沒有注意到，站在他對面的秦修則，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你的東西？”
呵。
男人嗤笑一聲，說道：“唐先生恐怕忘了，云芷已經不是仁醫堂的人了，她研究出來的方子，自然也與仁醫堂無關。”
“那又如何？”
唐顯打定主意要把東西拿到手，不要臉地理直氣壯，“用了我仁醫堂的地方和藥材，這方子，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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