癲癇而已，又不是什么絕癥，岳云芷有十成把握可以治好。
不過，這話是萬萬不能宣之于口的。
她承訓師門，講究凡事都要留有三分余地，既是給自己留退路，也是為了避免落人話柄。
尤其是，他們這會兒還在仁醫堂里面站著。
“我若猜得不錯，老先生應該是年輕時頭部受了傷，才留下癲癇的毛病。”岳云芷頓了頓，謙虛道：“若是趙大夫不嫌我經驗少資歷淺，我可以和您一起探討探討。”
這話說得十分委婉，趙秉生心里清楚，她這是給自己留著面子呢。
心里不禁感慨萬分。
小小年紀，不僅有一手精妙的醫術，還如此通透，實在是難得啊！
“岳小友，剛剛那套針法……哎喲！”
趙秉生也是醉心醫術之人，剛想不恥下問，請她解惑，身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踉蹌著歪出去老遠。
精神矍鑠的方振山，硬是從中間擠了進來，一屁股把人頂飛了出去，“你個老東西，除了行醫問診，治病救人，腦子里就不能想點別的東西？”
他們兩個，一個醫生，一個病人，來來往往的，也算是杖屨往還，交情深厚，說起話來也不客氣：“一邊去！一邊去！別耽誤老頭子和救命恩人說話。”
“小岳啊，你今年多大啦？有十八了吧？家里還有些什么人？有沒有定下親事啊？”
方振山笑得就跟個狼外公似的。
他看這小姑娘第一眼就覺得合眼緣，要是能當他孫媳婦兒……
“爹，你說什么呢！”
方本明捂著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問人家小姑娘這種問題的？也不怕嚇到人。
“老先生，我其實已經……”
岳云芷也有些尷尬，剛準備解釋，街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哪來的小屁孩，不長眼啊！”
“哇哇哇——嫂嫂，嫂嫂——”
這聲音……是小云！
岳云芷一慌，顧不上多解釋，撒開腿就往外跑。
該死！
之前忙著救人，竟都沒注意到這孩子是什么時候離開她身邊的。
因為人都圍到仁醫堂這邊看熱鬧了，大街上也沒什么人，秦修云一個人站在馬路中間，哭得撕心裂肺。
身前，還杵著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光禿禿的腦袋，像面明晃晃的大鏡子，反射著太陽光。
黝黑的臉上，鑲著一對兇神惡煞的眼睛，其中一只，還用黑布遮了起來，大抵是受過傷。下巴上圍了一圈絡腮胡子，一直延伸到鬢角。
看起來就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禿頭男人用像蘿卜頭那么粗的手指，發了狠地戳著秦修云的腦門，一邊戳，一邊罵，“找死是不是！你大爺我都敢撞！”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道歉有個屁用！你家大人呢？”他環顧一圈，也沒看到有人出來，“沒人管是吧？行，老子今天就受累教教你怎么做人！”
帶著風的一巴掌，兇狠地朝著秦修云的小臉扇過來。
孩子直接嚇傻在了原地，連抽泣都忘了。
岳云芷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住手！”
她歇斯底里地喊了一聲，幾乎是飛撲著沖過來，攔著秦修云后退一步，僅僅把人護在懷里。
“小云不怕，嫂嫂來了，小云不怕，是嫂嫂不好，咱不怕，不怕。”
“嫂嫂——”
嗅著她身上讓人安心的皂粉香，小家伙“哇”的一聲，哭得更慘了。
小臉埋在她的頸間，嗚嗚咽咽的，直打哭嗝。
“不怕不怕！嫂嫂在。”
真真切切抱著懷里的孩子，岳云芷心里還是一陣后怕。
上輩子聽多了因為父母粗心大意導致孩子被人販子拐走的案例，她甚至不敢想，今天修云若是也走丟了，她該怎么跟公婆和修則交代。
“你是這孩子的嫂嫂？”
禿頭男居高臨下地掃了岳云芷一眼，眼底流露出一抹驚艷。
小丫頭片子，長得還挺俊，就是可惜，年紀輕輕就成了別人的嫂子。
不過，看在這張臉的份兒上，二手的也不是不可以。
男人滿是橫肉的臉上，堆出一抹淫邪的笑容：“這臭小子撞了我，你說吧，打算怎么解決？”
“撞了人是我們不對，我替我家孩子跟你道歉。”岳云芷抱著秦修云從地上站起來，瞪著他：“可你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小孩子動手，是不是太過分了！”
要不是她過來，那一巴掌非得打掉修云的牙不可！
瘦瘦小小的姑娘，即使站得筆直，也將將到男人下巴的位置。禿頭呲著一口大黃牙，目光越發赤裸：“呵，還是個小辣椒呢！”
“大爺我就喜歡這一口！”他一邊輕浮的笑，一邊伸出手，“爺不光跟他動手，還想跟你動手呢！”
“你要干什么！”
岳云芷機敏地后退了一步，避開那只令人作嘔的爪子，后知后覺地察覺到這禿頭不懷好意。
這個年代，正是嚴厲打擊流氓犯罪的時候，她沒想到，會有人這么大膽，當街耍流氓。
不過，她倒是沒覺得害怕。
李榮業這個派出所所長，就在身后，只要她喊一嗓子，這人就別想逃。
“小婊子，裝什么裝！我告訴你，今天把爺伺候舒服了，這件事就算了，不然……”
“老二！”
威脅的話未說完，就被后面急匆匆跑過來的人打斷。
來人和大漢差不多的打扮，只是收拾得更利索些，臉上干干凈凈的，連根胡茬都看不到。
像是個讀書人，斯文秀氣。
“大哥？你怎么來了？”
“我不來？哼，我要是不來，你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大亂子！”
被喚作大哥的人，陰沉著臉，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警告：“我告訴你，這個時候別他媽給老子惹事！要是壞了大事，看我不宰了你！”
轉頭看向岳云芷的時候，斯文男瞬間又換上一副和煦的笑容，“這位姑娘，抱歉啊。我這兄弟因為老婆跟人跑了，受了點刺激，腦子不太好使，你大人有大量，別和一個傻子計較。”
“傻子？”
岳云芷明顯不信這個理由。
欺負小云的那個禿頭，一身戾氣，眼神里透著兇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而且，
她隱隱覺得這兩人的長相有些熟悉，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難道是前世遇到過？
“小岳啊，出什么事情了？”
方本明幾個人也跟了出來，不約而同的，視線同時落到這兩個男人身上。
尤其是李榮業，眸色幽暗。
因為過來的時候在鎮上開會，他身上還穿著制服，新制式的橄欖色，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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