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攬月思索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想起來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聽說過這樣的人。
她自問記性不算差,但如今自己的記憶多少有些問題,忘記了一些事情也說得過去。
要么就是這個人她確實不認識,至少沒有見過,可能只是偶然聽什么人說過沒有放在心上。
凌攬月注視著趙璋,有些好奇地道:“你這是徹底恨上蕭紹了?”
趙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問道:“你覺得我不該恨他?”若不是為蕭紹做事,他怎么會落得這樣的下場?蕭紹又是怎么對他的?
凌攬月點頭道:“你說得對,你確實應該恨他。畢竟若不是因為他和顧憐星,你好好當你的敬安侯世子,也落不到這樣的地步。不過你考慮過,如果蕭紹背后的人知道了你出賣他,會是什么后果么?”
趙璋臉色變了變,最后咬牙道:“我現在這樣,活著跟死了有什么區別?”
凌攬月微微偏頭打量著他,蕭紹看她的眼神十分復雜。
凌攬月饒有興致地道:“你不僅恨蕭紹和顧憐星,好像也有點恨我。”
趙璋沉著臉不說話。
他對凌攬月的感覺很復雜,一方面知道她是無辜的,是自己先算計她的。另一方面又恨她太無情。他總覺得她不應該這樣,但她應該怎么樣,他又不知道。
有時候他會想,是蕭紹想要利用凌攬月,他明明是個局外人,為什么最后下場最凄慘的卻是自己?
但想得再多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除了凌攬月,他找不到人幫助對付蕭紹。
而如果蕭紹最后平安無事,甚至平步青云,有著顧憐星的事,將來蕭紹絕不會放過他!
凌攬月輕撫著手掌,淡定地道:“沒關系,恨就恨吧。至于你說的事情,我盡力而為,希望你能活著看到那一天。”
兩人似乎沒有什么話可說了,廂房里沉默了許久。
趙璋才終于輕嘆了口氣,自己轉動了輪椅道:“告辭。”
凌攬月不語,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曾經的仇恨就此落幕了嗎?怎么可能?
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就別怪我利用你了,凌攬月心中暗道。
趙璋出去之后,輪椅滑過地面的聲音漸漸遠去,凌攬月也起身向外面走去。
青羽和樊洛一左一右站在距離廂房門幾步外的地方,見她出來青羽立刻迎了上來。
“小姐,那敬安侯世子……”青羽其實不太認識趙璋,但她聽紅綾和翠翹說起過,自然也擔心趙璋會對自家小姐不利。
凌攬月微笑道:“沒事,敘敘舊罷了,咱們回去吧。”
青羽應了聲,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看站在一邊的樊洛。
“小姐要將他帶回去?”樊洛是跟著小姐從都察院衙門牢房里出來的,青羽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牢房里出來的總不會是普通人。
凌攬月笑道:“別擔心,我會跟舅舅說的,走吧。”
樊洛沉默地看著兩人,一言不發。
大小姐帶著一個陌生男子回來,凌府上下自然不會不聞不問。
凌闖不在家,倒是沈醉笑剛好比凌攬月先回來。
沈醉笑把玩著手中折扇,笑吟吟地打量著樊洛,道:“大小姐,您這又是玩兒哪出啊,從哪里帶回來這么一個俊俏公子?”
凌攬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少胡說八道。”
沈醉笑挑眉道:“胡說八道?”我哪里胡說八道了?
凌攬月道:“總之,他的身份你先別管了,我自會跟舅舅說。”
沈醉笑用折扇點點自己掌心,道:“那他要怎么安排,總要說說吧?”到底是客人還是屬下,待遇可是截然不同的。
凌攬月思索了一下,道:“先在凌葉的住處旁邊給他安排一個房間。”
“哦?”沈醉笑若有所思,目光在樊洛身上又上下打量了一圈兒。
樊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沉默地垂下了眼眸。
沈醉笑輕笑了一聲,也不多問,點頭道:“也罷,那就讓你院子里的人去安置吧。走,跟我去書房聊聊。”
凌攬月知道他有事要跟自己談,轉身吩咐青羽先帶著樊洛回去,自己才跟著沈醉笑去了書房。
沈醉笑在凌家有自己的院子也有獨立的書房,不過沈醉笑并不日日住在這里,因此院子里的人也不多。
兩人進了書房坐下,凌攬月捧著茶杯好奇地道:“陛下將鄭奎的事情交給你查,你怎么還這么閑?”
沈醉笑沒好氣地道:“我哪里閑了?昨晚大半夜才回來,今兒一大早就出去了。你去都察院溜達,去棲云居喝茶,我可都在忙著正事呢。”
凌攬月道:“你怎么知道我去都察院和棲云居了?”
沈醉笑道:“那叫樊洛的小子,不是你從都察院帶出來的?至于棲云居…趙璋去棲云居見你的消息,可不是什么秘密。”
凌攬月也不在意,“原來如此。”
“那趙璋還想做什么?”沈醉笑皺眉,眼中滿是厭惡,“他若是還不安分……”
蕭紹那些人對凌攬月的圖謀,著實是惡心到凌家人了。
如果不是凌攬月攔著,沈醉笑剛回京城只怕就會忍不住弄死趙璋。
凌攬月有些懶懶地道:“他現在還能做什么?不過是想要拿著自己知道的一點消息,挑撥我們對付蕭紹罷了。“
“他倒是不怕死!”沈醉笑嘲諷道。
且不論他們對不對付蕭紹,蕭紹只怕就先不會放過他。
“他好歹也是敬安侯世子。”凌攬月道:“如今蕭紹背后那些人日子也不好過,弄死一個侯府世子,影響還是不小的。”
既然趙璋死不了,沈醉笑也就懶得過問了。
“樊家那小子,你打算如何安置?”
凌攬月一怔,一時無話。
沈醉笑看著她,語重心長地道:“這小子背景本就不干凈,到現在也沒有交代背后的人。再加上他的經歷,難免性格陰沉憤世嫉俗,難保不會做出什么事來。就算你憐他本是忠良之后,也要小心一些。”
說到此處,沈醉笑有些不滿地道:“陛下怎么會將他交給你?”
在沈醉笑看來,這樊洛是個危險人物,實在不適合跟在凌攬月身邊。
凌攬月卻并不在意,道:“表哥放心便是,我心里有數。”
沈醉笑輕哼了一聲,“但愿如此。”
凌攬月也不想讓他再糾結樊洛的事,于是問道:“那鄭奎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了?”
沈醉笑道:“鄭奎自視甚高,陛下不答應他的要求,就不肯松口。我本以為這鄭奎沒什么能耐,沒想到倒是還有幾分骨氣。”
對鄭奎這種人沈醉笑沒打算客氣,不過一番刑罰招呼下來,鄭奎卻死活不肯開口。
想來他也清楚,若沒有大靖的支持,他就算活著離開監牢也難逃一死。
現在這樣被關在宮中的牢房里,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天。
“那你們打算怎么辦?”凌攬月挑眉道。
沈醉笑道:“不著急,如今對鄭奎虎視眈眈的可不只是我們。比起天子鎮國劍,陛下更想知道是誰想要得到那把劍。”
天子鎮國劍對蕭九重無用,比起一把死物,他更想知道那把劍的用處以及想要他的人是誰。
“這樣啊。”凌攬月點點頭,道:“對了,表哥。你幫我查一個人。”
“什么人?”
“一個毀了容的人。”
沈醉笑一時無言,半晌才道:“就這?”
凌攬月道:“他大半張臉都毀容了,眉骨處有一道傷疤,當年應該是受了很重的傷。年齡不會很大,應該不超過五十歲。對了,他自稱姓宣,叫宣崇。”
沈醉笑道:“宣崇我知道,陛下也在派人查,不過毀容還有眉骨處有刀疤,這是哪里來的消息?趙璋告訴你的?”
凌攬月點了點頭。
沈醉笑道:“好吧,我會讓人去查,陛下那里……”
“自然也要告訴陛下一聲,這幾天表哥要進出皇宮,就請表哥代勞了吧。”凌攬月道。
沈醉笑自然答應了下來,正要再調侃兩句,卻見凌攬月突然眼睛一閉,往旁邊栽倒過去。
“阿月!”沈醉笑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扶住了她。
凌攬月怔了怔,慢慢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望著他。
“怎么了?”
沈醉笑沒好氣地道:“你還問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才對!”
凌攬月立刻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伸手替自己把脈,一邊蹙眉道:“不知道,我剛才就突然覺得好像有點困。”
沈醉笑心中微沉,哪里是有點困?方才阿月分明是突然從神采飛揚到險些昏倒過去。
連昏倒和困倦都分不清楚了么?
凌攬月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的脈搏,似乎沒什么大礙,只是脈搏跳動的速度似乎比平時慢了許多。
沈醉笑沉聲道:“我讓人去請大夫,先送你回去。”
凌攬月只得起身,無奈地安慰他道:“我沒事,可能是前幾天……”
見沈醉笑的臉色不好,凌攬月只能默默地住了口。
忍不住在心中暗嘆了口氣,前世懵懵懂懂倒是平平安安活了好幾年,怎么這輩子清醒一些了,反倒是成了個多愁多病身?
難不成是陸觀月偷偷對她下毒了?
陸觀月的毒術已經高到她不僅分辨不了解不了,連自己有沒有中毒都看不出來了么?
她果然不適合學醫,凌攬月感覺自己再次信心受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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