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拿下朔云城，誰就是北晉太子？
凌攬月眸光一沉，神色不善地看向對面的阿史那靈德。
蕭九重卻很是淡定，連眉稍也沒有動一下。
阿史那靈德看著他，很快反應過來，道：“看來陛下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蕭九重平靜地道：“朕倒是有些意外，三王子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北晉王下達這個命令的時候，阿史那靈德人已經在大靖了。
顯然這位北晉三王子，即便身在大靖消息依然十分靈通的。難怪敢親自跑到洛都來，謀算自己的兄長。
阿史那靈德笑道：“陛下身為大靖人，遠在洛都都能知道這個消息，在下若是不知道，豈能活到現在？”
“既然如此，三王子還滯留大靖？”
“在下不善用兵，此番功績是沒有能耐與大王兄相爭了。”阿史那靈德有些感慨地道，“我們眾位兄弟中，唯大哥用兵如神，父王這番命令是為了什么，誰能不知？在下何必自討沒趣？”
蕭九重不答，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阿史那龍城想要拿下朔云城，只怕沒那么容易。”蕭九重道。
阿史那靈德道：“現在凌大將軍和陛下都不在邊城，也沒有那么難，不是么？”
站在蕭九重身后的凌攬月忍不住冷聲道：“龍朔軍也并非只有一個凌大將軍。”
阿史那靈德放聲大笑，道：“這位小公子說得對，但北晉也不是只有一個阿史那龍城。”阿史那龍城是北晉王最能打的兒子，并不是說其他兒子就都是廢物。
蕭九重平靜地看著阿史那靈德，“前幾日朕請三王子離去，三王子為何遲遲不肯動身？”
阿史那靈德臉上的笑容一斂，盯著蕭九重道：“陛下要拒絕我？”
蕭九重道：“放三王子平安離開洛都，便是朕對北晉王最大的敬意。至于三王子的提議，朕沒有興趣。”
“那陛下為何親自前來？”阿史那靈德臉色有些不好看，沉聲問道。
他沒想到蕭九重會拒絕他。
蕭九重道：“朕只是想提醒三王子，洛都將有大變，朕對北晉王的敬意也不是能一直保持的。”
阿史那靈德沉默不語。
蕭九重放下了手中茶杯，抬眼道：“三王子，自以為聰明的人，通常都死得快。無論你跟誰有什么約定，朕都建議你立刻忘掉，然后離開洛都。”
阿史那靈德臉色頓變，他定定地盯著眼前的俊美蒼白的男子，“你已經知道了？”
蕭九重微微勾唇，并不答話。
阿史那靈德眼神變幻不定，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好一會兒他才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咬牙道：“多謝陛下提醒，陛下說得對，我是該回去了。作為回報，在下也提醒陛下一句…陛下有空嘲諷北晉王室，不妨先關心一下自己的大靖皇室吧。”
說完這話，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讓他高興的事情，略帶嘲諷地看了蕭九重一眼，便帶著賀蘭綽走了出去。
“陛下，就這么放他們離開？”凌攬月越過窗戶看著阿史那靈德帶著人走出茶樓，走入街上的人流中漸漸遠去。
蕭九重道：“阿史那靈德的母族在北晉實力強盛，與北晉大王妃的娘家針鋒相對，他活著比死了好。”
凌攬月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對阿史那靈德這樣囂張的跑到洛都來又輕易全身而退，感到十分不悅。
“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凌攬月蹙眉問道。
蕭九重看著她，“阿月舍不得凌闖？”
凌攬月搖頭，堅定地道：“我要跟舅舅一起回去。”
廂房里陷入了淡淡地沉默，好一會兒才聽到蕭九重輕嘆了一聲道：“也罷，邊城確實比洛都要自在得多。”
凌攬月心中也有些黯然，她有些擔心蕭九重。
前世好幾年過得昏昏沉沉，如今睜開眼看了才知道曾經自己以為一片太平的洛都的暗潮洶涌。
但她不會為此留在洛都，她知道蕭九重能夠解決所有事情，一如前世一般。
雖然有不少事情，如今都明顯提前了不少，但很多原本還隱藏在暗處的人和事也提前暴露了。
她要跟舅舅回到邊城，與龍朔軍一起守護大靖北地。如每一個凌家人一般，凌家畢竟武將，不是能夠在朝中勾心斗角的文臣。
即便是她之前算計蕭紹算計趙王，靠得也是她提前得知的一些秘密，而不是她凌攬月真有什么天縱之才。
“陛下要保重。”凌攬月低聲道。
蕭九重笑了笑，道：“要上戰場的可不是朕，倒是可惜了……朕這輩子只怕是見不到阿史那龍城了。”
凌攬月知道他這是在轉移話題，卻還是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陛下覺得阿史那龍城這次會敗于我舅舅之手？”
蕭九重思索了一下，道：“若是兩軍交鋒，阿史那龍城對上凌闖大約是敗多勝少，但若不出意外，也不至于有性命之憂。阿月可記得，上次朕說阿史那龍城的話？”
凌攬月怔了怔，低頭回憶了一下很快道：“陛下說，阿史那龍城一世英雄，但性情倨傲，自恃武力，不善權謀，必死于小人之手。”
蕭九重點頭，凌攬月道：“陛下指的是阿史那靈德？”
蕭九重道：“未必是阿史那靈德，北晉王膝下諸子，可沒有幾個希望阿史那龍城活下來。”
“陛下不看好阿史那龍城，那陛下認為，北晉王位最后會落入誰手中？”凌攬月好奇道。
蕭九重搖頭，“世事無常，誰能預料？”
凌攬月有些失望，她思索了片刻，問道：“陛下認為，阿史那燕都如何？”
蕭九重一怔，道：“阿史那燕都？北晉王第十三子？阿月怎么會對此人有興趣？”
凌攬月道：“在邊城的時候，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有些好奇。”她若是沒記錯的話，前世蕭九重被蕭紹出賣，龍朔軍慘敗的那一場仗，領兵的便是阿史那燕都。反倒是一直威名赫赫的阿史那龍城，卻漸漸沒有了什么音訊。或許真如蕭九重所說的，一世英雄的阿史那龍城的結局大約有些令人唏噓。
蕭九重道：“阿史那燕都是北晉王的第十三子，他的生母是被北晉征服的巴爾達部公主。巴爾達和北晉人有血海深仇，因此阿史那燕都即便身為王子也并不重視。你在邊城能聽到這個名字，多半是邊城鬧事中流傳的話本和說書人的故事吧？”
凌攬月聞言干笑，“好像是…據說北晉王對那位王妃愛如骨髓，當年為了娶她做王妃，花費了許多心思。”
“若當真如此，那位公主何至于剛年過而是就芳齡早逝？”蕭九重不以為然，道：“阿史那燕都如今也不過才二十一歲，這些年在北晉王城的日子可不怎么好過。”
凌攬月眨了眨眼睛，“說不定正是因為那位公主早逝，北晉王為了保護兒子才故意冷落他呢？”
“小姑娘果然都喜歡這些讀書人寫的故事。”蕭九重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凌攬月連忙跟在他身后，“陛下不相信？”
“不信。”蕭九重道：“朕若是疼愛一個孩子，必定會接近全力教導他，保護他的安危，而不是將他丟在角落里吃苦受罪，然后告訴他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凌攬月頓時沉默了，心里有些酸澀。
她自然不是為了未曾蒙面的阿史那燕都，而是為了蕭九重。
先帝到底為什么將皇位傳給蕭九重，現在已經無人能知道了。
若說先帝疼愛這個兒子，蕭九重從小到大都沒有收到過一絲一毫的父愛。但若說先帝不在意這個兒子，他不僅將皇位傳給了蕭九重，為蕭九重找上了師父，將他封在北地有凌家人照看，外祖父與蕭九重有半師之誼，舅舅和他情同兄弟，先帝真的什么都沒有為兒子打算么？似乎也不是。
但無論如何，先帝已經駕崩了。他臨死前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因此，這個問題也只能從此伴隨先帝永埋地下了。
凌攬月望著走在自己前面清瘦挺拔的背影，心口暗暗地抽痛了一下。
凌家
凌闖聽了凌攬月的話，從書卷中抬起頭來道：“你當真要跟舅舅回邊城？”
凌攬月趴在桌邊，將下巴枕著手臂，抬眼望著他道：“不是早就說好了么？舅舅不會又要反悔吧？如今我在洛都這個名聲，舅舅要留我在這里被人欺負么？”
凌闖沒好氣地敲了敲他的額頭道：“少作怪，若是半年前我還真擔心你被人欺負，現在？你不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凌攬月捂著臉哀嘆，“果然，我長大了舅舅就不疼我惹。”
凌闖望著她眼底帶笑：“被鬧，邊城苦寒你是知道的，哪里比得上洛都繁華？你在洛都這段時間也交了不少朋友，回到邊城可就見不著了。”
凌攬月笑了笑，望著凌闖正色道：“舅舅，我要回邊城，有舅舅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好。”凌闖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等手里的事情處理完，咱們就回去吧。”
“邊城要打仗了，舅舅不馬上趕回去么？”凌攬月道。
凌闖道：“你當龍朔軍上下都是飯桶？還是說每一場仗都得舅舅親自上陣？”
凌攬月笑道：“自然不是，龍朔軍的各位叔伯都是戰功赫赫的名將，不過有舅舅坐鎮更讓人安心一些么。”
凌闖輕嘆了一聲道：“洛都將有大變，若不將洛都的事情了結，上了戰場只怕也不能安心。”
凌攬月點頭道：“舅舅說的是，那希望陛下能速戰速決。”
凌攬月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如此也好，她也能安心回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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