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顧憐星睜大了眼睛望著母親，她先前心里對紀氏并非沒有怨懟。
卻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這世上唯一肯不管不顧護著她的，也只有這個親生母親了。
顧攬月拊掌輕笑了一聲，漫步走到趙璋面前。
趙璋抬頭與她對視，放在扶手上的雙手忍不住用力。
顧攬月俯身，在趙璋耳邊低語了兩句。
趙璋臉色劇變，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雙眸銳利如刀鋒一般盯著顧攬月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顧攬月朝他笑了笑道：“世子都能知道，我為什么不能？”
“你……”趙璋想問，為什么顧攬月從一開始就對他心懷敵意？
她會知道這些事情，自然只有可能是她暗中時時派人盯著他們。她到底是在監視顧憐星，還是……
還有淇南王。
回想起這段時間淇南王府樁樁件件的不順，似乎都是從他們第一次主動招惹顧攬月開始的。
顧攬月微笑道：“世子好好考慮，一時沖動可解決不了問題。一個不小心，是會有殺身之禍的。”
趙璋眼底燃燒著怒火，他當然知道顧攬月是什么意思。
若是別人來說這話，趙璋或許還沒有這么生氣。
但顧攬月說這話，趙璋就是莫名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羞恥和屈辱感。
顧攬月卻猶嫌不夠，慢悠悠地補上了一句，“男子漢大丈夫，立身處世，心寬一些比較好。”
“顧、攬、月！”趙璋幾乎要將牙給咬碎了。
“你們在說什么？”敬安侯夫人懷疑地看向兩人。
顧攬月回頭對她笑了笑道：“沒什么，我勸勸世子，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少還是要講些情面的。”
“呸！”敬安侯夫人沒好氣地道：“什么夫妻？顧大小姐，敬安侯府的事用不著你多管。你若真的這么閑，還不如好好管管你顧家。我們走！”
紀氏驚慌地抓著女兒不肯放手，一面哀求地看向顧攬月。
顧攬月淡淡道：“讓他們走吧，放心，敬安侯世子不會動她的。”
紀氏哪里肯信？
這世上哪個男人能容得了背叛自己的女人？更何況如今趙璋不良于行，敬安侯府根本輪不到他做主。
趙璋看向顧憐星的眼底此時只剩下了厭惡，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掙扎著的顧憐星，心中升不起絲毫的憐愛。
他不再看眾人，轉動了座下輪椅往外面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兩個下人立刻跟上前去，抬起輪椅跨過了大堂的門檻。
敬安侯夫人冷笑了一聲，帶著人拂袖而去。
無論顧憐星如何哭鬧，紀氏如何不依，顧憐星還是被人哭哭啼啼地拽了出去。
大堂里瞬間只剩下顧攬月和紀氏了。
“凌蕊，綠萼。”
凌蕊和綠萼出現在門口，恭敬地道：“大小姐。”
顧攬月指了指門外，道：“我跟紀夫人聊聊。”
兩人會意，轉身站在門外守著，以防有人靠近。
方才還喧鬧嘈雜的大堂里突然變得十分安靜，紀氏依然坐在地上一身狼狽。
顧攬月隨意挑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告訴我點有用的東西，我保證五天之內將顧憐星送到她情郎身邊。”
紀氏啞聲道：“我憑什么相信你？”
顧攬月笑了笑，“除了相信我，你還能怎么辦？你心里清楚，你的時間不多了。就算顧文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面上忤逆老夫人保下你，一旦他知道你曾經跟我說過什么，做過什么，他會怎么對你？”
紀氏咬唇不語。
顧攬月繼續道：“況且，他想保你，就能保得下么？如果老夫人去宮里告狀，會怎么樣？”
“她…她不會的。”
“顧文華如果還是戶部尚書，她當然不會，現在可不一定。”
顧攬月笑道：“親生兒子橫豎也是個靠不住的畜生，如今連前程和風光都沒有了。可她還有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私房錢，還有個孫兒，一個庶子，還有我這個孫女。就算跟顧文華撕破臉，又如何？”
紀氏明白她的意思。
顧老夫人自己或許還不會想到這些，但不代表顧攬月不能引導她想。
“你到底…要怎樣？”紀氏顫抖著問道，“顧家已經落得如此地步，你還不滿意嗎？”
顧攬月道：“我為什么要滿意？”
“他是你父親！”紀氏道。
顧攬月笑道：“他還是顧憐星的親生父親，不也一樣毫不猶豫就放棄她了？你若實在想不通，就當我瘋了吧。”
紀氏一只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角，眉眼間滿是痛苦和掙扎之色。
顧攬月也不著急，平靜地坐在一邊等著。
良久，紀氏突然重重地喘了口氣，她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有些蹣跚地站定。
“我可以告訴你，所有我知道的事情，保證能讓你滿意。”紀氏道：“但是我有條件。”
“說說看。”
紀氏道：“你方才說的，要將星兒送到……安全的地方。第二、我要生下這個孩子，你不能再對他下手。”
顧攬月瞥了她一眼，道：“我是人。”
紀氏不理會她的話，自顧自地道：“最后一條，給我五萬兩銀子，我要離開洛都。”她那些年存下的私房錢，因為她和顧文華奸情暴露身份一落千丈，全都沒有了。
她沒有天真地以為自己生了孩子，就能在顧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就算顧攬月不再發瘋針對顧家，她曾經做過的事情也隨時可能會摧毀她未來的人生。
她已經對顧文華徹底失望了，甚至連死死抓著顧文華都不敢再奢想。
她要帶著銀子和未出生的孩子離開洛都，給自己下半生尋一條活路。
顧攬月并不為難，點頭道：“沒問題。”
紀氏懷疑地看著她，顧攬月道：“答應你的事情，我好像沒有失言過吧？”
紀氏默然。
確實沒有，但她也沒得著什么好。
顧攬月淡淡道：“二嬸，你還有時間跟我談條件，顧憐星可等不起。”
紀氏緊咬著牙關，終于重重點頭道：“好，成交！你若是騙我…別怪我魚死網破！”
這話其實很是氣虛，就算她不惜魚死網破將這些事情告訴顧文華，又有什么用？
現在的顧文華，恐怕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敢跟顧攬月翻臉吧？
紀氏只覺得心中陣陣悲涼，她這大半生，到底是圖什么？
顧攬月也不在意，“說罷。”
紀氏垂眸，低聲道：“你在查八年前皖東水災的事？他手里有和當年的事情有關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很重要。我知道藏在哪里，等我離開洛都之前，會告訴你。”
顧攬月淡笑道：“這可不夠。”
紀氏的聲音更低了，“還有一件事，當年…二爺，是被顧文華所殺的。”
“被顧文華所殺？”顧攬月道：“難道不是你們合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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