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壽康宮中宴會開始了。”黃公公走進殿內，恭敬地道。
蕭九重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他正就著敞開的窗戶遠眺，遠處目光所及之處正是御花園。
黃公公也不敢抬頭，只是低聲道：“太后請了雍王殿下和魯趙齊韓四位王爺，還有他們的王妃和郡主。還有淇南王和……”
不等黃公公說完，就聽蕭九重嗤笑了一聲道：“魯王趙王齊王都帶了郡主進宮？”
“是。”
“看來關心凌闖的人確實不少。”
黃公公賠笑道：“凌將軍早過了而立之年，本就該娶妻生子了。將軍勇武過人，名滿天下，誰不想有這樣一位女婿？”
蕭九重回頭看向黃公公道：“那可未必。”將女兒嫁給凌闖，擁有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好女婿，可能還是無盡的麻煩。
“還有什么人？”
“還有各國使者，安王府的南川縣主，以及承恩侯夫人娘家人。”
黃公公說完又小心地看了蕭九重一眼，道：“畢竟是為凌將軍辦的接風宴，陛下不去看看么？”
蕭九重道：“不去，你將朕的旨意送過去吧。”
“是，陛下。”黃公公忍不住在心中嘆了口氣，陛下這是鐵了心要砸太后的場子啊。
黃公公抬起頭來，越過窗戶正好看到了遠處御花園里的人影。
黃公公微微瞇眼，仔細看了一眼道：“陛下，是顧小姐和南岳伽紗公主。”
蕭九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黃公公連忙道：“老奴是想說，南岳和伽紗公主所圖昭然若揭，顧小姐會不會……”
話沒說完，黃公公就清楚地感受到身邊的氣息越發冰冷起來。
他也不敢再說，連忙縮起脖子匆匆告退出去了。
大殿里只剩下蕭九重一人，他方才扭頭看向窗外。
御花園里已經不見了顧攬月和伽紗公主的影子，蕭九重劍眉微蹙，眉宇間有幾分蒼白和憔悴。
他皺了皺眉，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精致的玉瓶。從里面倒出一顆藥丸服下，片刻后緊鎖的眉心才漸漸打開。
此時壽康宮里的凌闖并不輕松，推杯換盞酒過三巡之后，太后終于將話題扯到了自己的目的上來。
“大將軍為安定大靖邊陲，年過而立尚未成婚，如今更是膝下空虛，哀家唯恐有負凌老將軍和夫人在天之靈。不知大將軍此次回京，對婚事可有什么打算？”
凌闖拱手道：“有勞娘娘關心，臣久居邊關諸事繁雜，唯恐冷落怠慢了洛都貴女，尚未有心思考婚事。”
太后搖頭道：“大將軍這話不妥，都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如今凌家唯有將軍一人，想來令尊令堂在天之靈，也希望將軍早日成婚生子的吧？雍王，你說是不是？”
雍王似乎沒想到看個戲還能牽扯到自己，楞了一下方才道：“皇嫂說的是。”
其余幾個藩王也紛紛附合，就連幾個使臣也來湊熱鬧。仿佛一下子，大家都關心起凌闖的婚姻大事來了。
凌闖垂眸，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
只聽太后道：“大將軍家中既無長輩，哀家身為太后也該為將軍操心一些。不若哀家為大將軍保個媒如何？”
大殿里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看向太后。
趙王端起酒杯淺酌了一口，酒杯正好擋住了他唇邊嘲弄的笑意。
他們這位嫡母，倒很是干脆利落。
大約是當了太后，覺得自己能掌控一切了。
雖然絕大多數人面對這樣的情形也唯有謝恩，但若真有一兩個膽子大的，場面也會很難看的。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凌闖。
凌闖沉默了一下，方才站起身來道：“多謝娘娘，只是臣早已經心有所屬，只怕要辜負娘娘的美意了。”
太后臉色微沉，“哦？大將軍莫不是誆哀家？是哪家貴女，哀家為大將軍賜婚便是。”
凌闖淡然道：“只是邊城一普通女子，不敢驚動太后。”
聞言，太后臉色越發難看了。
她定定地盯著凌闖半晌，突然冷笑了一聲道：“好，不愧是凌蒼的兒子，一個……”
她話還沒說完，坐在下手的雍王突然道：“皇嫂，婚姻大事如何能急？今天既然是凌大將軍的接風宴，咱們便該好好陪大將軍宴飲玩樂才對，其余瑣事不妨回頭再談？”
太后臉色變了變，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終究還是輕哼了一聲，不再提起此事。
在場的眾人暗自交換了幾個眼神，趙王更是和同母的韓王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意味深長。
聽說當年太后鐘情于凌大將軍，凌大將軍卻選了一個江湖女子。他們生得晚，自然不知道當時的真實情況，但今日看來，倒也并非空穴來風啊。
“圣旨到！”宮門外傳來了內侍尖銳的聲音。
眾人都是一怔，太后設宴皇帝不給面子不來，這會兒卻派人來傳旨？
這是什么意思？
很快一群人便在黃公公的引領下走了進來，趙王的目光落到了走在黃公公身邊的人身上。那人穿著從二品官服，手中捧著一道明黃的絹帛。
顯然是禮部的官員。
升職并非由宮中內侍傳達，而是由禮部，那么……
“驃騎大將軍接旨！”
除了臉色難看的太后和看戲的使臣，眾人齊齊起身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驃騎大將軍凌闖，世之虎將，雄震北地，功勛彪炳。統率龍朔軍數年，平定燕北賊亂，驅逐夷狄侵邊。定國安邦，實為大靖柱石。今加封凌闖太子太保，上柱國，領兵部尚書銜。賜國公爵位，封號定。欽此！”
大殿中眾人都不由露出了驚詫之色，陛下這封賞不可謂不厚。
太子太保，上柱國，領兵部尚書銜。
雖然都是虛銜，卻也都是一等一的，尋常臣子終身也難得其一。
還賜國公爵位。
為了避免朝中勛貴越來越多，大靖勛爵皆是降封。
哪怕凌老將軍生前功績再顯赫，爵位傳到凌闖手中也只能是侯爵了。當初凌老將軍去世，先帝也并未再加恩于凌家。
這并非先帝對凌家有疑心，反而是為了保護凌家。
且不說凌闖年紀輕輕就已經位極人臣，一旦到了封無可封的地步，新皇上位之后就麻煩了。
如果不出意外，凌闖還能掌握龍朔軍好幾十年。
到時候總不能封王吧？
大靖朝，非國姓不封王。
蕭九重才登基兩年，就將這些一股腦都給了凌闖。
倒不是說凌闖配不上，只是……
到底是蕭九重當真毫不擔心呢，還是想要拉攏凌闖？
若是前者，自然是這君臣二人之間的關系牢不可破。
若是后者，那可琢磨的地方就多了。
在眾人復雜的眼神注視下，凌闖神態自若，恭敬地叩拜行禮，“臣凌闖，領旨謝恩。”
宣旨的禮部官員滿臉笑容地將圣旨送到凌闖手中，“恭喜大將軍，大將軍請起。”
“多謝大人。”凌闖接過圣旨道。
旁邊的黃公公也笑瞇瞇地送上了一封明黃冊子，笑道：“恭喜大將軍，這是陛下賞賜的清冊。陛下說今日太后娘娘設宴，就不耽誤時間啰嗦了，橫豎都是一些瑣碎玩物，送與大將軍和小姐把玩。”
眾人看向那厚厚的一本冊子，越發無語。
你還不如直接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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