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是否有指點吳大人，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吳大人走出欽安殿的時候，原本惴惴不安的神色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氣定神閑的輕松模樣。
吳祈年一路走到二重宮門前，才有些后知后覺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欽安殿。
欽安殿殿門依然敞開著，影影綽綽還能看到大殿上帝王端坐的身影。
想起皇帝陛下對自己說的話，吳祈年心情很是復雜。
直到因為停留太久引來了旁邊侍衛的目光，吳祈年這才連忙正色往宮門外走去。
他才不管這些王爺們之間的鉤心斗角，反正他是大靖的臣子，效忠的只有皇帝陛下。
想到自己的麻煩眼看著就要解決了，而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還要繼續撓禿頭，吳祈年心中又忍不住愉悅起來。
這就是抱上了大腿的感覺嗎？
陛下登基兩年多，對朝中大臣們始終不遠不近的，他終于感覺自己要成為陛下的心腹了啊。
“趙王砸了大理寺？”聽了凌蕊的稟告，顧攬月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頭。
凌蕊道：“應該也算不上，就是話趕話說得急了，打了大理寺卿一拳。”
顧攬月點點頭，“這樣啊。”她就說，以趙王的性格，絕不至于為了一個兒子真的去砸了大理寺衙門。
倒不是說他不疼這個兒子，而是對趙王來說，一個已經死了的兒子，夠不上讓他真的去犯如此大罪。
雖說皇帝有可能看在他喪子之痛或者別的什么原因上，不予追究。
但萬一，皇帝就是偏要追究呢？
只是打大理寺卿一拳，雖然也是可大可小的事，但還不至于讓趙王倒大霉。
紅綾站在一邊，不解地道：“趙王殿下這是想做什么？”
顧攬月輕笑了一聲，“沒什么，做給陛下和朝中重臣看罷了。他無緣無故死了兒子，朝廷總要給他一個交代。”
紅綾輕嘆了口氣，有些淡淡的失望。
顧攬月笑看了她一眼，“紅綾姐姐覺得他是為了蕭紀？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喪子之痛自然是有的，只是不多。
紅綾道：“這些皇室中人…咱們這些普通人惹不起。”
紅綾從小在凌家長大，看慣了凌老將軍夫婦鶼鰈情深，看慣了凌家人重情重義，龍朔軍將士忠肝義膽，對洛都這些涼薄人心當真是喜歡不起來。
想到此，紅綾又忍不住看了看顧攬月。
大小姐回來也不過兩三個月，竟然也已經看透了這些人心么？
這一點上，顧文華功不可沒！
顧攬月思索了一下，“陛下將此事交給都察院了？”
“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吳大人負責此事。”紅綾道。
顧攬月笑道：“將咱們手里的證據，送一份給吳大人。那個殺人兇手，有線索了嗎？”
凌蕊點頭道：“有了，那人就藏在城外的一個莊子里。那莊子是衛王…淇南王妃陪嫁的別院，不過那人應該是近期才過去的，之前在別的地方。”
“那人身手不俗，誰在盯著？”顧攬月問道。
“沈公子親自帶人看著。”凌蕊道：“沈公子說，小姐需要的話，隨時可以抓人。”
顧攬月搖頭道：“咱們不動手，將這個消息也一并告訴吳祈年。”
“是，小姐。”
顧攬月蹙眉思索了一下，才緩緩道：“等等。”
“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我親自去見吳祈年。”顧攬月道。
聞言紅綾和凌蕊都齊齊看了過來，紅綾有些擔憂地道：“小姐，這會不會……”
顧攬月笑道：“無妨，吳大人畢竟是左都御史，與其讓他查到我們身上還不如主動一些，免得大家到時候臉上不好看。”
真正的原因當然不止如此，顧攬月并不打算做一個隱藏在內帷指點江山的人。
她終究要走出去，在陽光下光明正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顧攬月派人送出去消息，很快便得到了吳祈年的回應。
兩人依然約在了棲云居。
不同的是，吳祈年是光明正大從大門進去的，而顧攬月卻是從后門悄悄進去了。
“吳大人。”推門進去，顧攬月取下頭上的帷帽輕聲道：“有勞吳大人親自前來。”
吳祈年看到顧攬月的面容微微怔了一下，神色卻很是平靜，“顧小姐。”
顧攬月挑眉，“吳大人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
她派人送去的邀約可沒有表明身份。
她也相信，即便是都察院也不可能這么快查到她的身份。
吳祈年神色也有些古怪，猶豫了一下才道：“有人跟我說，顧小姐或許會來找我。”
顧攬月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陛下？”
吳祈年笑了笑沒有答話，有時候沉默本就是回答。
兩人各自落座，顧攬月將手中帷帽放到一邊，道：“既如此，大人也知道我是為了什么？”
吳祈年道：“還請顧小姐指點迷津。”
顧攬月也不故弄玄虛，從袖中取出兩封信放到吳祈年跟前。
吳祈年猶豫了一下，伸手抽出了信函來看。
顧攬月坐在對面，悠然地托腮欣賞著吳祈年變幻不定的神色。
良久，吳祈年才緩緩放下了信紙，長長地吐了口氣。
他看向顧攬月神色復雜，“這些事，都是真的？”
顧攬月揚眉道：“如假包換。”
吳祈年心中苦笑，這要怎么換？
這信上的事情若是有假，他捅出去，十條命都不夠死。
皇帝陛下的大腿一點兒也不好抱！
“顧小姐跟淇南王和趙王有仇？”吳祈年小心翼翼地問道。
顧攬月道：“吳大人就不能當我疾惡如仇，為陛下，為大靖江山謀？”
吳祈年苦笑，“顧小姐手中既然有這兩位的罪證，何不直接呈交給陛下？以顧小姐的身份，也不存在證據遞不到陛下跟前的情況吧？”
“好吧，告訴吳大人也無妨。”顧攬月道：“我跟蕭紹確實有點過節，跟趙王倒是沒什么交情。只是…他們一個是太后唯一的孫兒，一個是宗室最有影響力的親王，不是謀逆的大罪，也弄不死他們吧。”
吳祈年心底暗抽了口涼氣：你還想弄死他們？
吳祈年打量著眼前的少女，云鬢花顏，冰肌玉骨。
清絕艷極猶如春日最高的枝頭那一枝梨花，如暮春烈日下灼灼而生的牡丹。
如畫般的眉目間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和冷漠，這樣的美人兒分明應該是錦繡堆中的嬌寵，讓人不忍心用一絲一毫的世俗擾她清閑。
然而，這樣的美人兒口中吐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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