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關外草原上一片蕭條之色，瑟瑟寒風中，放眼所及盡是一片枯黃。
北晉大軍駐扎的大營中，身為主帥的阿史那龍城此時心情并不愉快。
阿史那龍城是北晉大王子，今年三十有五。
他身長八尺有余，相貌英挺硬朗，身形勁瘦卻充滿了力量感。與膚色白皙的阿史那燕都不同，他母親出自北晉最彪悍勇武的部落，他也繼承了北晉王族和母族的勇武血脈，無論是相貌還是能力都是北晉諸多王子中的佼佼者。
然而，阿史那龍城并不受北晉王的寵愛。雖然在外人看來，他極受北晉王看重，其程度讓所有王子羨慕嫉妒。
但他自己心里卻明白，若非母族的勢力以及本身的能力確實強大，他甚至都沒有領兵的機會。
也正是因此，他對戰勝大靖和凌闖有著非同一般的執念。
因為只有立下了不世之功，他和母后的地位才能夠穩固。
然而無論是面對大靖的戰事，還是北晉王城傳來的消息，都讓阿史那龍城高興不起來。
“大王子。”大帳的簾子被人從外面掀開，一個人被寒風裹挾著快步進來，也給大帳里帶來了陣陣寒意。
阿史那龍城看向來人，沉聲道：“如何？”
那人四十出頭模樣，身形高大，褐發微卷，典型的長北晉人長相。
“宜陽關一切如常，凌闖看起來依然沒有出戰的意思。”
阿史那龍城蹙眉，“一切正常？”
“是，宜陽關內傳來的消息，五日前沈醉笑親自押送了大批糧草到宜陽關。凌闖只怕是打定了主意要閉關不出。”
這其實并不意外，中原騎兵無論人還是馬戰力都不如北晉，凌闖身為一代名將自然不會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大靖人一般不會在這個季節主動出兵的。
阿史那龍城淡然道：“看來老十三失敗了。”
那人沉默地點點頭，望著阿史那龍城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
“大王子，如今已經過了最佳進攻時間，咱們……是不是該撤兵了？”
阿史那龍城默然，半晌方才苦笑道：“這次若是無功而返，我只怕就再也沒有機會領兵了。”
北晉大王子悍勇無雙用兵如神，但也始終未曾有機會越過大靖的邊境。
他在北晉的名聲越響亮，對大靖屢屢無功而返就越會成為旁人攻擊他的把柄。
一年兩年也就罷了，五年十年還不見功效，北晉人便會認為他這個北晉戰神徒有虛名。
而傳播這樣的消息，最大的幕后黑手恐怕就是他那位父王和那些兄弟了。
這次領兵出征之前，父王就隱隱有想要剝奪他兵權的意思了。
聞言那人也不由嘆了口氣。
大王不喜歡王后，更不喜歡正當盛年的大王子，又忌憚大王子身后的母族。
這些年一直扶持三王子和大王子打擂臺，如今北晉王城傳來的消息也不甚樂觀。
但如今戰事陷入僵局，大王子既不進攻也不撤兵，時間久了王城那邊只怕也會不滿。
再拖下去，天氣越來越冷，即便他們北晉人比中原人更能適應關外的氣候，只怕也會受不了。
阿史那龍城正要說話，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有志一同得住了口齊看向門口。
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外面一個人影匆匆進來，“啟稟大王子，王城來使。”
阿史那龍城皺眉，沉聲道：“請。”
不等那人起身，外面又有人進來了，正是王城來的使者。
“見過大王子。”
阿史那龍城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面上卻一派平靜，“不必多禮，不知父王派使者前來，所為何事？”
使者出示了北晉王的印信，朗聲道：“大王有命，請大王子即刻返回王城，大軍暫由天狼大將軍統領。”
阿史那龍城聞言神色變了變，“不知父王急召我回王城，所為何事？”
那使者看向阿史那龍城，露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既然是大王的命令，大王子遵命便是。若有疑問，也該回去親自詢問大王才是。”
說罷也不理會阿史那龍城的反應，微微欠身行禮道：“大王的命令在下已經傳到，告退。”
很快大帳里便只剩下原本的兩人了，氣氛也越發凝重起來。
站在阿史那龍城身邊的中年男子臉色凝重的道：“大王子，情況只怕不對。”
“這兩日可有王城的消息？”
那人搖搖頭，道：“除了七日前十三王子返回王城，并無特殊消息。”
阿史那龍城閉了閉眼睛，道：“母后恐怕出事了。”
那人神色大變，卻遲遲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大王突然召大王子回王城，使者又是這樣的態度，如何能不讓人多想？
“天狼將軍是父王的心腹，還是阿史那靈德的親舅舅！”北晉王如此安排，意欲何為顯而易見。
“若是如此，大王子打算如何？”
大帳里一片寧靜，許久也沒有聽到阿史那龍城回答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阿史那龍城的聲音終于在空蕩蕩的帳篷里響起。
“回去！”
“大王子？！”男子驚駭地叫道。
阿史那龍城抬眼看向他，目光凌厲隱隱泛著幾分腥紅。
“不然還能如何？叛逃么？”男子頓時啞口無言。
大王的使者親至，大王子若是不遵命返回王城，便是反叛了。
但回去了，真的就能平安無事么？
阿史那龍城沉聲道：“父王若是對舅舅和札桑氏下手，不可能到現在也毫無消息，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他的母族并非什么可以隨意欺辱的小部落，北晉王若有能耐一舉拿下而絲毫不走漏消息，也就不會如此忌憚了。
“你先行一步，暗中回去探查消息。我與天狼將軍交接之后再起程回城。”阿史那龍城對男子道。
男子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鄭重而沉默地朝他抱拳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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