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凌攬月能夠走出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
推開門，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讓她不由抬手的同時微微閉了閉眼。
等到適應了光線，她才看到站在門口的人，也看清了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偏僻的荒廢村落，附近零零散散地坐落著十幾座屋子，但卻沒有絲毫人煙顯得十分荒涼。
眺望遠處，隱約可以山下蜿蜒遠去的大河。
這應該還是延江某段或者支流附近的一處山野荒村。
屋外站著幾個人，除了阿史那燕都和他那位叫武烈的侍衛，其余人都是沒見過的陌生人。不過凌攬月能從他們身上感覺到屬于高手的氣勢。
另一邊距離他們十來步處，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站著。
凌攬月只一眼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正是不久前剛剛見過的赫延肅。
赫延肅也正轉身看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凌攬月含笑道：“赫延先生，又見面了。”
赫延肅沒有說話，神色淡漠地凝視著凌攬月。
阿史那燕都走了過來，笑道：“看來凌小姐昨晚休息得不錯，在下就放心了。凌小姐和赫延先生認識？”
凌攬月微笑道：“幾面之緣，我倒是不知道赫延先生竟然跟十三王子交情頗深。”
阿史那燕都笑而不語，顯然沒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凌小姐既然醒了，咱們也該出發了。”阿史那燕都道。
凌攬月偏過頭朝山下看去，問道：“我們還在青州境內，這里是延江下游，十三王子打算走水路回稱北晉？”
阿史那燕都嘆氣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如此，但現在去闖北地的防線關隘，恐怕更危險，只能辛苦凌小姐了。”
凌攬月道：“十三王子如何確定，出海就會更安全？”
阿史那燕都笑道：“大靖海岸線如此漫長，蕭九重難道還能派兵全部封鎖？若是想要帶大批糧草和人馬出海自然是不容易，但只是我們這幾個人，卻沒那么麻煩。”
“所以，十三王子拋棄了五龍寨和虎云寨的其他人？”
阿史那燕都笑而不語，顯然對五龍寨的人沒有絲毫愧疚之心。
赫延肅走了過來，冷聲道：“時間差不多了，這里不安全，我們還是趁早離開得好。”
阿史那燕都對赫延肅很是恭敬，微微點頭道：“赫延先生說的是，我們立刻出發。”
離開那荒村之后凌攬月才看清楚，除了赫延肅和阿史那燕都，他們一共還有九個人。
其中包括之前跟阿史那燕都一起失蹤的龍三和薛詠。
相較依然從容自若，仿佛閻渾的死對他毫無影響的薛詠，龍三整個人看起來沉默寥落了許多。
看著凌攬月的眼神也十分陰郁仇恨，但他卻并沒有沖動，只是時不時陰惻惻地看她幾眼而已。
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一行人放棄了水路和大道，走的都是偏僻荒涼的小路。
凌攬月也不掙扎，十分坦然地跟著他們一道走。
畢竟有赫延肅和阿史那燕都這樣的高手在，她可不覺得自己能逃走，更不想賭他們是不是真的不會殺了自己。
三天后，他們已經到了青州沿海的一個不起眼的小漁村附近。
阿史那燕都并沒有急著過去，而是先派了人去打探情況，確定附近沒有朝廷的官兵，一行人方才進入了漁村。
小漁村只有十來戶人家，都是世代在這里靠捕魚為生的。
聽說他們要買船出海，年老的村長一臉疑惑不解。
“幾位…這個時節要出海？”老村長道：“如今海上冷得很，風又大，咱們村子里就兩條破船，只怕貴人用不上啊。”
薛詠笑容可掬地開口道：“多謝老村長提點，咱們不去遠海，只是有急事想去關外葉赫城，走陸路的話需得饒一大圈實在來不及，我們就想借您船一用，走水路試試。”
說話間，薛詠將一錠黃金放到了跟前的桌上。
老村長也是一愣，看看眼前這幾個身形高大挺拔一看就不是尋常人的客人，再看看桌上的金錠有些意動。
好半晌老村長才道：“若是貴人不嫌棄，老朽自然也是同意的。”
“那就多謝村長了。”薛詠拱手笑道，“不知這船現在……”
老村長收起了金錠，笑呵呵地道：“正好有一艘船前些日子剛剛補好，老朽帶幾位去，那是一艘大船，倒是能坐下這么多位。”
此時正是勞作的時候，村子里沒有多少人。
偶爾路過看到一些人家門口有老人正坐著編織東西或者做些輕便的活兒，有孩子在院子里玩耍。
老村長一路將他們引到村外，在一處避風的海邊山崖下看到了一艘有些破舊的船。
跟前幾天在五龍寨坐的船比起來，其實并不大，但載他們這十二個人，確實也勉強夠用了。
只是看著這破舊的船，阿史那燕都忍不住皺眉道：“這船真的能到葉赫城？”
他并不會水，也沒有在海上討過生活，看著這艘又小又破的船，實在很難相信要怎么坐著它穿過這一望無垠的大海。
倒是龍三和薛詠思索了一下，薛詠道：“燕公子盡管放心，這船雖然破舊了些，但只要不遇到暴風雨，還是沒問題的。更何況……”
他們也不是真的要坐著這船跨越茫茫大海去葉赫城，等出了海，海上自然還有更好的船只接應。
朝廷的兵馬在各地封鎖盤查得太緊，他們根本不敢在稍大一些的地方露面，接應他們的船只自然也無法直接靠岸接應他們，只能約定了在海上匯合。
阿史那燕都點點頭道：“如此甚好，那邊出發吧。”
薛詠又給了老村長一小錠黃金，老村長喜得笑逐顏開。
就這兩錠黃金，買一百艘他們這樣的破船都足夠了，他們如何能不高興？
老村長又跟他們寒暄道別了幾句，方才歡歡喜喜地被打發離開。
身后武烈才剛舉起手中的劍便被一只手攔住了。
武烈皺眉看向凌攬月，凌攬月淡淡道：“既然馬上就要出海了，何必枉殺無辜。他們只是一些靠海吃海的普通人，什么都不懂。”
武烈側首看向阿史那燕都，阿史那燕都悠悠道：“凌小姐心善，就算了吧。凌小姐說得對，我們馬上就要出海了，放過他們也沒什么。”
武烈這才收回了劍，沉默地站在旁邊。
“走吧。”赫延肅道。
這三天赫延肅很少開口說話，看起來似乎跟阿史那燕都并不熟悉也沒什么交情。
但赫延肅顯然并不是北晉王派來協助阿史那燕都的，那就只能是自己來的。能在這個時候冒險來中原做這種事情，沒有一定的關系赫延肅應該不止于此。
總不能是因為之前吃了虧，專程回來找場子的吧？
凌攬月曾經試圖跟赫延肅搭話，但赫延肅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樣，然后一言不發地扭頭走了。
看起來這位北晉第一高手似乎變了很多，凌攬月有些好奇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眾人走到山崖邊，很快便找到了路下了山崖。
只是不等他們走向那艘停在海邊的船，所有人就已經停下了腳步。
眾人目光凌厲地盯著前方不遠處的船，一股淡淡的殺氣在空氣中彌漫著。
不知何時，那船尾上多了一個人。
饒是凌攬月身手不弱，也絲毫沒有發現他是什么時候出現在那里的。
仿佛他本來就一直站在那里一般。
凌攬月有些驚愕地望著那黑衣人，翻飛的衣袂在海風中獵獵作響。
九…蕭九重？！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什么人？”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蕭九重，自然不會知道眼前這個一襲黑衣手持長劍，俊容陰沉冷漠的男子會是大靖皇帝。
說是個什么江湖高手或者殺手，或許更有人相信一些。
鏘的一聲輕響，赫延肅的刀瞬間出竅擋在了阿史那燕都前面。
阿史那燕都神色微變，沉聲道：“赫延先生，你認識他？”
赫延肅沉聲道：“他是蕭九重！”
阿史那燕都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如果眼前這人當真是蕭九重，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能在這里攔截他們，就說明他提前知道他們會出現在這里。
但即便是他們自己，在今天之前也不會確定自己會從這里出海。
因為凌攬月的失蹤，整個青州都已經被封鎖了，他們也只能隨機尋找出海的地方。
或許，他們會出現在這里，本身就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阿史那燕都一把抓住凌攬月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邊拉。只是他的手才剛握住凌攬月的手腕，就感到自己的手一瞬間仿佛被火燒一般的痛。
不等他放手，一道凌厲的劍氣從不遠處朝他劈了過來。
赫延肅上前一步，一刀劈了出去將劍氣截斷，四溢的勁風讓身后眾人都不由后退了幾步。
凌攬月趁機掙脫了阿史那燕都的手，飛快朝旁邊退去。
阿史那燕都哪里能容忍她從自己手中逃脫，當下奪過身邊侍衛手中的刀，就朝著凌攬月揮去。
他并不想真的殺了凌攬月，這一刀自然也避開了要害。
然而凌攬月的身手似乎比他知道的更好，這一刀根本就沒有傷到她。
阿史那燕都立刻想要補上第二刀的時候，幾支激射而來的羽箭阻擋了他的動作。
“赫延先生，先抓住凌攬月！”阿史那燕都急切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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