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府
書房里一片寧靜，凌攬月坐在窗邊翻看著手中的卷宗。
敞開的窗戶外面是有些空曠的院落，如今北方已經是深秋，整個院子里顯得有些蕭索。
外面的天色漸沉，紅綾將一盞燭臺放到了她跟前的桌上，“大小姐，天都快要黑了，仔細傷了眼睛。”
翠翹也端著東西走了進來，輕輕放到她跟前道：“小姐說沒胃口不吃晚飯，喝點湯也是好的。”
凌攬月笑了笑，也沒有拒絕。
拿起勺子嘗了一口湯，透著淡淡鮮香的湯品倒是讓她有了幾分胃口，慢慢喝了幾口胃里暖和熱幾分。
見她喝了湯，紅綾翠翹才松了口氣。
大小姐回到朔云城這段時間忙得團團轉，之前又外出了十多天，好不容易回來也不得閑，倒是比在洛都的時候還要辛苦。
她們可是先后得了陛下和大將軍的叮囑，定要照顧好大小姐的身體。
大小姐如此操勞，她們也沒有法子只能跟著擔心。
“今天可真是有些漫長啊。”喝了湯，凌攬月靠著窗邊道。
紅綾道：“大小姐若是累了，不如先休息一會兒？”
凌攬月搖搖頭，問道：“莫語和小一回來沒？”
紅綾搖頭，凌攬月輕嘆了口氣道：“那就再等一會兒吧。”
天邊最后一絲明亮退去的時候，蕭戎衣從外面走了進來。
少年手里提著劍，還沒走近凌攬月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受傷了？”凌攬月一閃身到了蕭戎衣跟前，拉著他仔細打量。
蕭戎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攬月姐姐，我沒受傷，那些人怎么可能傷得了我？”
“當真沒事？”凌攬月有些不放心。
蕭戎衣將自己的劍送到他跟前，道：“是這里的血。”
凌攬月這才注意到那濃郁的血腥味是從蕭戎衣的劍鞘里傳出來的，那劍鞘外面的花紋縫隙中也還有未干的血跡，可見這把劍到底見了多少血。
蕭戎衣平素是很愛惜自己的劍，用過之后非得擦得干干凈凈才會入鞘，會如此今天還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沒事就好。”凌攬月松了口氣，問道：“情況如何？”
蕭戎衣道：“我跟著從陸家出去的人去了城中一個小巷子，那里有好多人，我把他們都殺了。”
“哦？”凌攬月挑眉道：“為何？”蕭戎衣并不是沖動好殺的人。
蕭戎衣道：“那些人說今晚亥時要在城東的民宅和城門上放火殺人，將龍朔軍和凌家的注意都引過去，好讓那個陸霆脫身。我本想抓幾個人回來問問口供，但是那些人跟瘋了一樣的拼命，還想要逃跑。他們人多，沒辦法，我就將人都殺了。”
“人都死了，他們就沒辦法按時去殺人放火啦。”蕭戎衣頗為得意地道。
凌攬月微笑，道：“小一做得不錯。”
“那是。”蕭戎衣得意地道。
“大小姐。”莫語帶著人快步從外面走了進來，蕭戎衣得意地朝莫語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出去了。
莫語有些莫名地看了看他遠去的背影，方才回頭對凌攬月拱手道：“大小姐，衛大將軍就在衛府，被軟禁在書房里。衛夫人讓屬下轉告大小姐，請大小姐不必顧忌，龍朔軍的兵權絕不會交給任何人。”
凌攬月微微蹙眉，道：“現在可否將衛大將軍救出來？”
莫語有些為難，道：“只怕傷了衛將軍。”
“用毒呢？”凌攬月問道。
莫語搖頭道：“衛夫人說，那些人身上有解毒的靈藥，并不怕劇毒。”
“不怕劇毒？”凌攬月有些驚訝。
莫語點頭，“衛將軍書房里設置有機關，其中便含有劇毒之物。但是那機關已經啟動了，那些人卻一個都沒死，不僅沒死就連中毒的癥狀都沒有。”
凌攬月沉默不語，不管對方是有解毒高手還是機關高手，都說明這些人確實很不簡單。
在這朔云城中，鳳儀衛和凌家不可能敵不過那些人。
然而打老鼠怕傷了玉瓶，這才是最麻煩的。
凌攬月揉了揉眉心，道：“看來他們沒打算殺了衛將軍。”
“大小姐的意思是？”
凌攬月冷聲道：“先將秦夫人和衛夫人救出來。”
“衛家那邊，現在若是動手只怕會驚動……”莫語道。
“無妨。”凌攬月冷聲道：“人家說不定正等著跟咱們見面呢。”挾持了衛冉卻沒有過分限制衛夫人，不就是等著讓她傳消息出來么？
說不定就算她今天不去衛家，也會有人主動將消息送過來。
“傳令下去，立刻抓捕陸霆。”凌攬月道：“再傳我命令給龍朔軍，封鎖城門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出入，違令者斬！”
莫語正要說話，卻見一個東西朝自己拋了過來。
她連忙伸手接住，握在手中一看險些嚇了一跳。
連忙恭敬地將那金色的印璽捧在手中，恭敬地道：“屬下領命！”
看著莫語離去，凌攬月也不回書房，轉身快步往外面走去。
“大小姐。”
馮若愚和凌照都等在院外，見她出來兩人立刻上前見禮。
凌攬月看了眾人一眼，道：“照叔，你留下守衛凌府。”
凌照有些擔心，“大小姐若有什么吩咐，不如讓屬下去辦吧。天色已晚，您這時候出門……”
凌攬月微笑道：“照叔不必擔心，我身邊這么多人怕什么？有你守著家里，我才能放心。”
凌照無奈也只得應了，“大小姐千萬小心。”
凌攬月點點頭，看向馮若愚道：“若愚，你跟照叔一起留在府中，若是發生什么事情，可以便宜行事。”
馮若愚拱手稱是。
凌攬月也不再多說，帶著人快步往外面走去。
凌葉凌蕊緊跟在她身后，隨手還有七八個鳳儀衛的護衛。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凌府外面的大街上空無一人。今晚無星無月，遠眺蒼穹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幽暗。
凌府大門前掛著的燈籠便是整條街上唯一的光亮了。
“攬月姐姐！”蕭戎衣追了出來，已經換了一身衣服。
凌攬月回頭看他，“辛苦了一天了，不累么？”
蕭戎衣道：“不累，我答應了…要保護攬月姐姐啊。”
凌攬月笑道：“好啊，那就辛苦小一保護我了？”
蕭戎衣滿意地點頭，很是順暢地將凌葉擠到了后面。
凌葉也是見識過蕭戎衣的武功和性格的，只得無奈地給他讓了個位置。
另一邊的陸府里，此時的氣氛卻凝重得仿佛空氣都要凝出水來。
陸霆并沒有躺在床上休息，因此他的臉色比白天還要更加蒼白。
“將軍。”中年男子匆匆從外面進來。
陸霆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人還沒來？”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道：“公子，情況不對，有大批兵馬朝著咱們這邊來了。”
陸霆心中一沉，咬牙道：“凌家的人？”
“不，是龍朔軍。”
“不可能！”陸霆道：“衛冉現在動不了，凌闖不在城里，只是一個凌攬月，她調不動龍朔軍。”
龍朔軍肩負著守衛朔云城的職責，沒有主將的命令或者諸如北晉人襲擊這樣的情況，是不能輕易調動的。
中年男子有些不安，道：“凌攬月畢竟是凌闖的親外甥女，說不定她能說動那些將領……”
陸霆冷哼一聲，“若是只靠身份和私情就能隨意調動兵馬，龍朔軍早就被人滅了八百次了，特別是如今這個時候。”
若說平時調個幾十上百人給凌家大小姐個面子倒也不難，若如他所說的大批兵馬，只怕誰也沒有這個膽子。
就算是想要抓他，他不信凌攬月現在拿得出來能說服龍朔軍將領的證據。
凌闖為什么不急著抓他，他心知肚明。
一是沒有證據，二是想要釣出他背后的人罷了，可惜……
“可是現在……”
陸霆陰沉著臉道：“不等了，先離開這里！”
說著陸霆就要起身，然而還沒站起來就因為腹部的痛楚面目扭曲，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栽倒在地上。
那中年男子連忙上前扶住他，“可是將軍，您的傷……”
“現在還管什么傷？”陸霆咬牙道：“走先前留下的路，讓府里的人擋住外面的人。不管來的是誰，一概不許放進來！能擋多久擋多久！”
“是。”中年男子只得應是，扶著陸霆往外面走去。
才走了幾步，陸霆就察覺到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了，但他顧不得許多依然咬牙往外走去。短短十來步，就走得他滿頭大汗。
“將軍，要不再等等，公子那邊或許就快到了。”
陸霆冷笑道：“現在都還沒來，你還指望他？等他來了咱們只怕尸體都涼了。”
中年男子無奈地在心中暗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陸霆說的未必不是道理。
性命攸關的事情，全然指望旁人總是危險的，但將軍這傷……
吩咐了讓府中的親兵出去御敵，陸霆在幾個人的護衛下一路朝著后院走去。
幽暗的夜色下，陸霆幾乎是被兩個人架著往前走的，饒是如此他依然痛得臉色慘白。
后院偏僻處有一口早已經廢棄多時的枯井，這枯井在陸府最后院的下人房和馬廄后面，此時馬廄里的人也是陸霆的心腹，見一行人過來立刻迎了上來。
“將軍。”
陸霆沉聲道：“退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將軍請放心。”
“好。”陸霆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夜色下的將軍府一片昏暗，“走吧。”
“是，將軍。”
外面隱約傳來了喧鬧聲，就連后院的墻外也隱隱從遠處傳來了整齊的腳步聲。
陸霆被人扶著，正要朝那枯井走去，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幽幽響起。
“夫君這是想要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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