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孫不肖,巫神息怒!”
“瞿家世代侍奉,虔心至誠!”
“懇請巫神,寬恕吾兒……救吾兒性命!”
昏暗的大殿,光線透過殘破窗欞,照在屹立殿前的塑像,還有跪拜在神龕下方的一對父子。
父親叩拜。兒子橫躺,昏睡不醒。
雖為父子,打扮不同。一個身穿洗得發白的巫袍,一個卻是修仙者道裝及身。
瞿家世代侍奉巫神,先祖即為黑石城巫神廟廟祝,后代延續,直至迄今。
到了瞿老九這一代,巫門從鼎盛轉向衰敗,傳承不存,信徒亦是越來越寡。遵守祖輩依循,瞿老九接掌黑石城巫神廟,虔誠侍奉,不敢有絲毫懈怠。然則兒孫輩卻是另有打算,拜入修仙宗門,成為修仙者一員。
兒孫不愿遵守祖輩遺訓,瞿老九亦無辦法,往深處想,巫道傳承不存,仙道昌盛,修仙能出人頭地,實乃不二選擇。
小兒子瞿宆修仙天賦上佳,得到仙門師長重點栽培,給家族帶來榮耀,即便是心有芥蒂的瞿老九,亦是感覺臉面有光。
然則好景不長,外域皇朝聯手攻打大唐,無量海一場血戰,南域修仙宗門潰不成軍,死傷慘重。
瞿宆參與此場戰事,且運氣不佳,在與大胤魔修過程中,遭到對手重創。
人被搶回來,但只剩半條命。
宗門自顧不暇,哪管重傷難救的弟子。瞿宆被發送回返故里,見面之時,引以為傲的小兒子神魂受損,淪為活死人。
要生生不得,要死死不了。
藥石無救。眼見親兒日漸衰竭,生機越來越弱。瞿老九想法走了極端。
這是巫神的懲罰!
對于不忠不義信徒的懲罰!
他遂沐浴更衣,帶上親兒,來到久違的巫神廟。跪拜在巫神神像下方,日以繼夜懺悔叩首,冀望得到巫神大人寬恕,挽回孩兒性命。
迄今整整七天七夜。
旁人若觀之,必然以為瞿老九因為喪子陷入瘋魔。而他自身卻不這樣認為,心誠至靈,他顯現只要自己誠心懺悔,一定能得到巫神大人寬恕……顯靈。
說來也怪,在瞿老九日以繼夜懺悔禱告下,那尊飽經歲月滄桑洗禮、看去陳舊不堪的神像,竟然有了些許反應。
嘴角莫名翹起,流露出一抹人性化嘲諷笑意。
“背棄吾者……必受天譴!”
一道微弱人聲傳出,卻如驚雷響徹瞿老九耳畔。
“小的知錯了,巫神寬恕!”
“只要能救小兒性命,小的愿以身侍奉,永生永世……”
瞿老九反應過來,磕頭如啄米,涕流滿面,苦苦哀求。
“你真愿付出一切,不惜代價……救你孩兒性命?”
“愿意!小的愿意!”
“那好!但愿你不要后悔!”
此言一出,瞿老九覺察一絲不對勁,抬起頭來,恰好瞅見屹立神龕上方的神像,雙目如炬,綻放耀眼光芒。
一瞬間!
瞿老九意識沉淪,如墮夢中。
絢麗金光如潮水彌散,籠罩整個大殿。內部事物如定格,六識封閉,不聞外物。
那神像開始有異動。雙目金光內斂,一道身影從內部脫離而出。
一個男童,十來歲大小,模樣清秀,眼神透著狡黠,身軀卻很古怪,虛幻不似實體。
他從神像內部而出,一躍來到瞿氏父子面前。先是瞅了瞅瞿老九,自言自語搖頭道:“皮囊太差,要了也無用!”過后,他又瞅向瞿宆,像觀摩寶貝般仔仔細細打量半響。
“就是你了!”
“想活命,那便獻出你的肉身!”
“能被本巫神占據……不!借用!”
“你小子前世修來的福報啊!”
男童嘿嘿一笑。旋即直接朝向瞿宆身體鉆去。
呼!
一頭扎去,結果,好似有無形力量阻隔,男童虛幻身體竟然無法與瞿宆肉身相融。
怪了!
男童面露迷惑,一閃即逝,隨后再度扎去。
嘭!
此番還是失敗,不僅沒鉆進目標身體,還被一股無形大力直接彈飛。
“吾乃巫神,莫說這小小修仙者已然神魂受損,即便全盛巔峰期……想奪他肉身亦是易如反掌!”
“怎會如此?”
男童被震飛,頭暈眼花之際,內心充滿迷惑不解。卻在此時,兩道陌生聲音傳蕩而來。
“師兄,這小家伙是何物?怎生模樣跟你小時候……一般無二?”
“若用沿用仙域叫法,他屬精怪……至于為何與我生得像,原因很簡單,他是我一絲神魂印記衍化出的造物,或者說,他是我的靈!”
兩名青年無視大殿金光壁障,聯袂踏步而來。那男童似乎覺察危險,掉頭便朝神像透射而去。
“回來!”
其中一名男子,大手一招,男童立刻如被無形力量禁錮,拉扯飛來。
啪!
男童摔落在來人面前,下一刻,他竟然直接滿地打滾,撒潑耍賴般哭嚎起來。
“別殺我啊!”
“我修行不易,也不知道耗費多少萬年,方才開啟靈智,修成靈體!”
“二位大人垂憐,別殺我,留我一條小命吧!”
來者二人,皆被這男童哭嚎求饒的方式給驚住了。
“師兄,你小時候不會這般無賴吧?”
“滾!”
還是擒住男童的青年,笑罵一句,而后轉目望向干嚎不流淚的男童,微笑道:“我們不會傷你,只要你……看清本座是誰!”
男童止住哭鬧,昂起頭,看向面前這位第一眼。
剎那間!
感覺對方雙眸似蘊含無窮魔力,心神直接被吸引,腦海中開始閃爍一幅幅畫面。
“您是百隕大人……”
男童眼神漸漸清明。
“您是巫主!”
男童改口。
“您是……父親大人!”
知曉自身來源,男童再度改口,滿臉亢奮,直接抱住對方大腿,再也不肯松開。
“孩兒!好孩兒!”
那青年哈哈大笑。他不用說,正是王浩。
當年巫門鼎盛,興建萬千巫神廟,借以收集功德愿力。每一座巫神廟,皆有王浩留存一絲神魂印記。伴隨他離開古瀾界,偷渡前往仙域,歷經歲月滄桑,神魂印記逐漸銷蝕泯滅。
然則卻有異類誕生!
回歸古瀾,處理好大唐皇族事務,王浩著手檢視域內巫神廟宇。當年離開,三十萬巫門弟子留守,他們只負責看守巫門,庇護大唐皇朝,不受外敵侵犯。
此為職責。至于巫道傳承,缺乏巫門嫡傳,再難造就戰兵,故而變相巫道傳承斷絕。
加之戰兵歸隱,巫門威名不存,修仙宗門崛起。
巫神廟香火日漸衰竭。但早年收集功德愿力,依舊留存。
王浩此行一方面收取功德愿力,另一方面物色適合人選,執掌巫神廟,恢復鼎盛香火。
然則,無意推演天機,察知一絲變故。
當年所建巫神廟,留存神魂印記皆消亡,但位于黑石城,亦是王浩故里城邑的巫神廟,卻誕生了一個異類。
神像蘊靈,神魂印記不但沒有湮滅,相反在海量功德愿力滋養下,誕生出靈體。
仙域稱之為精怪,下界謂之靈修。
一個由王浩神魂印記孕育衍生出的靈修,冒充巫神,行不軌之事,欲要奪取信徒肉身。
此為本能天性。王浩不但不會怪罪,相反瞅向抱大腿的‘孩兒’,滿臉喜悅神色。
有了他,便有了執掌巫神廟最合適的人選!
來日大計……
王浩心緒萬千,目光望向男童,問出一句:“孩兒,你想做人?”
“想!”男童直點頭。若非有此心愿,怎會起了奪取信徒肉身念頭。
“他,天資有限,即便奪取肉身,亦無多大潛力!”
王浩手指瞿宆,說出這番話后,又沖著男童微笑道:“孩兒若能替為父完成一件事,來日,為父許你輪回投胎……一世為人!”
“愿意!我愿意!”
“但請父親大人吩咐,孩兒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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