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馬場的西側是馬廄,馬兒在各自的馬房中吃著飼料。
毛色不一,有大有小,品種眾多,約摸著三四十只,由馬倌馬奴看管。
馬奴見到元槐,望著這周身氣度,猜測定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女郎,趕緊客氣道:“女郎有何貴干?您吩咐一聲,奴們馬上去做,哪用得著您親自來啊?”
“我來看看我的馬。那匹腹瀉的小紅馬怎么樣了?”元槐問道。
馬奴細細回想了一下,回道:“在馬房里,自從牽回來便不吃不喝。”
“你知道它是怎么回事嗎?”元槐拆外看了兩眼,隨即拿出一枚銀錠子。
亮閃閃的銀錠子,晃花了馬奴的眼,當差這么久,還是第一次遇到出手如此大方的主子。
“奴只負責打掃馬房,飼養馬匹。對于這方面,雖然沒有師傅知道的多,但也是略知一二。”
馬奴賣了個關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元槐把銀錠子拋過去,馬奴寶貝似的捧著銀錠子,放在嘴里用力咬了一口,留下一個清晰可見的牙印兒,顯然是如假包換的真銀子。
馬奴清了清嗓子,諂媚道:“女郎有所不知,這馬匹喂養的都是一些精飼料,喝的是積雪化成的水,竄稀是難免的事。”
這說辭元槐不是很滿意,她養小紅馬吃的草料也不是多精細,照樣活得好好的,跑上幾百里都不是問題。
因著冬狩才把它帶來,和眾人的馬匹混養在馬廄,怎么會偏偏在元行秋提出賽馬的時候竄稀?
元槐兩條遠山眉微微一蹙,“可有獸醫?”
她是人醫,獸醫方面卻是一竅不通。
“有是有,不過專供陛下和攝政王用。”馬奴犯起了難。
這年頭獸醫相對稀缺,但凡會給禽獸看病的大夫,都被官家世家養著。
元槐嘆了口氣,當下要想給小紅馬看病,就要做好向皇權低頭的準備。
就在這時,元槐身后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有人給你的馬喂了不干凈的草料。”
元槐側過身,循著聲源望去。
陸韶洲不知何時來到馬廄,表情凝然不動,保持著雙手抱臂抱于胸前的姿勢,深邃的眼窩異常冰冷,打量她片刻,終于不厭其煩地出了聲。
元槐抬頭,她知道陸韶洲并不是那種愛多管閑事的人,而且還是個極其記仇的人,不然也不會屠盡從前辱沒過他的那些王孫貴族。
一而再,再而三下場替她出頭這種事,怎么看也不像是他這種人能做出來的事。
元槐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陸掌印從何得知?”
陸韶洲微微一頓,手指捻了捻地上的稻草,漫不經心地道:“經驗之談。說起來,我曾經可與小六哥共事過呢。”
元槐眼皮子一挑,猛地想起來,陸韶洲原是出身低賤的馬奴,時常遭受欺凌,在遇到趙崇光之后,命運的齒輪才開始轉動。
那個被喚作小六哥的馬奴打了個寒顫,以為陸韶洲是要秋后算賬,嚇得不輕,當即哆哆嗦嗦道:“不敢不敢,陸掌印今昔非比,豈是奴這種下賤之人攀得上關系的。”
“下賤……從前我也是下賤之人。”陸韶洲似乎是習慣了,語氣聽著沒把這當回事。
不光馬奴心驚膽戰,元槐也被弄得不知所措。
陸韶洲左手戴著一副皮革半指手套,手背鏤空出食指與中指,虎口之間用指扣固定,明明是五根手指,他小指的位置卻明顯是空的。
因為他出身的問題,沒少被人詬病,她那么一提起,怕是又勾起了人的傷心往事。
那句無心的話,在別人眼里,不就是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嗎?
元槐腹誹,這一句,十年功德沒了。
她轉身看向馬奴,眸光帶著淡淡的審視,“你適才還說喂養的是精飼料,為何我的馬會腹瀉不止?”
陸韶洲一記眼刀飛來。
馬奴突然定在原地,眼神驚恐,全身血液凝結,與先前的狗腿判若兩人,趕緊為自己辯解:“奴也不知啊,就算給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給您的馬吃不干凈的草料啊。”
草料,是最容易馬廄中被人動手腳的東西。
元槐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端視著石槽內風干的草料,沉吟片刻,問:“今日可有外人來過?”
“除了您和陸掌印,沒有別人來過。”馬奴觸及到陸韶洲的視線,嚇得大腦飛速運轉,“我想起來了,有,有一個女娘來過。”
馬廄鮮少有外人來。
“你描述一下那女娘的外貌衣著。”元槐眼眸接連閃爍幾下,對此持懷疑態度。
和一般惡臭的糞便氣味不同,馬糞異味重,就算每日清理馬房,也還是掩蓋不住。
因此,稍有身份的人斷不會來這種腌臜地。
馬奴不敢怠慢,當即描述了一遍那女娘的特征。
雙環髻,尖尖臉,十七八的樣子,頭發黑里帶黃,穿著一件樸素的青色衣裳,說話總好像別人欠她幾百兩銀子似的。
馬奴描述得很細致,看起來像是吃了不少的氣。
元槐茅塞頓開,這人可不就是跟在元行秋身邊的丫鬟寶珍嗎?
馬奴咬牙切齒:“女郎,別怪奴多嘴,那女娘刁鉆得很,說要給她家姑娘相看馬匹,逛了一圈,不是說這匹不好,就是嫌那匹腿短,最后把馬房弄得一團槽,她卻拍拍屁股走了。”
一個猜測在元槐心中逐漸成形。
在馬奴的帶領下,元槐和陸韶洲來到小紅馬所在的馬房。
小紅馬蜷縮在稻草上,四蹄不住地打顫。
元槐在石槽中發現了剩余的草料,只見那草料與別的石槽內的有些不一樣,像是摻了什么東西。
顧不上馬房里的污穢,她抓起一把草料殘渣,放在鼻間嗅了嗅,眉心蹙了蹙,很快便有了結論。
“是巴豆。”
巴豆辛熱,有大毒,再雄壯的馬吃了巴豆之后,也會腹瀉暴斃而亡。它的毒性,對人也同樣適用。
“巴、巴豆?這草料中怎么會出現巴豆?”
馬奴一屁股坐到地上,再好的馬,也架不住飼料里摻巴豆啊。
“女郎,不關奴的事啊,奴今兒早上還給馬匹們填滿了上好的精飼料,斷不會摻了巴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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